夜光菇的强光渐渐散尽，论剑场上却依旧弥漫着一种近乎荒诞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那个还捂着耳朵、一脸“惊魂未定”和“纯属意外”的林风身上，以及台下正被队友用特殊药水冲洗眼睛、依旧红肿流泪、表情复杂的石磊。
强光致盲，对手自摔下台——林风的胜利方式，再一次刷新了众人的认知下限。如果说之前的“以德服人”还带着点丹药诱惑和言语机锋，这次就纯粹是……物理意义上的“光照”攻击？还他妈是用蘑菇照的！
“磐石”队剩下三名队员的脸色极其难看。队长石磊是他们最强的战力，更是队伍的精神支柱，竟然以这种方式落败，实在憋屈到极点。但规则上挑不出毛病，那蘑菇确实是林风“投掷”的（虽然初衷可能是“照明”），也确实造成了石磊失足落台的结果。
“第二场，谁上？”冷长老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例行公事地问道。
“磐石”队三人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忌惮和犹豫。林风这家伙太邪门，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刻会掏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队长都栽了，他们上去……万一也碰上什么“照明工具plus版”、“加味甘霖丹终极版”怎么办？
最终，一名擅长中距离法术攻击的队员硬着头皮上台。他打定主意，绝不靠近林风三丈之内，全程用火球风刃远程消耗，不给林风任何投掷或近身的机会。
这一策略起初确实有效。林风被连绵不绝的低阶法术逼得在台上四处躲闪，颇为狼狈。他身上能用的符箓已经不多，怀里的瓶瓶罐罐经过几次消耗和意外，也所剩无几，而且面对这种“放风筝”打法，很难找到合适机会使用。
然而，林风这几场下来，别的本事没见长，逃命和挨打（擦边）的经验倒是丰富了不少。《基础身法》被他用出了几分泥鳅般的滑熘，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法术的主要杀伤范围。虽然偶尔被余波扫中，衣衫破碎，灰头土脸，但始终没有受到决定性伤害。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名“磐石”队员灵力消耗不小，额头见汗，法术的准头和频率也开始下降。他心中急躁，眼见久攻不下，不由往前逼近了几步，试图用更密集的法术压制。
就在他一个“连珠火球”出手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短暂间隙，一直处于守势、看似只有招架之力的林风，眼中精光一闪！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只见林风脚下步伐勐然一变，不再后退，反而侧身急进，险之又险地从两颗火球的缝隙中穿过，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同时，他右手勐地扬起，一道灰影脱手飞出，直射对方面门！
又是投掷物！
那名弟子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又是那种恐怖的“照明蘑菇”，或者是什么腐蚀性毒药，下意识地就要闭眼闪躲，连后续的法术都忘了衔接。
然而，那灰影飞到半途，却“噗”地一声轻响，自行爆开，化作一团毫无杀伤力的、带着土腥味的灰色烟雾，遮蔽了一小片视线。
是林风之前制作“烟雾弹”的失败品之一，只有颜色，没什么遮挡效果，更别提刺激性。
但这一下虚晃，已经足够！趁着对方心神被那团无用烟雾所慑、动作迟滞的瞬间，林风已经冲到了他身前不足一丈处，一记毫无花巧的“黑虎掏心”，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对方因惊慌而空门大开的胸膛！
“砰！”
那名弟子痛呼一声，踉跄后退，胸口气血翻腾，灵力一时提不上来。
林风得势不饶人，紧跟着一记扫堂腿。
“噗通！”第二名“磐石”队员也摔下了擂台。
干脆，利落。虽然还是靠了虚晃一枪的小伎俩，但最后那两下基础拳脚，时机和力道都把握得相当不错。
台下再次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林风这家伙，好像……拳脚功夫也没那么差？至少抓机会的能力很强。
“磐石”队最后两名队员脸色惨白。连折两阵，而且败得都这么……难以形容。队长是被闪下去的，队友是被吓住后捶下去的。这林风，简直是个瘟神！
两人商量了一下，竟直接向裁判席表示，剩余比赛弃权。
“磐石”队，认输了。
“孤狼”林风，以一己之力，连胜三场（虽然过程一言难尽），昂首挺进团队战决赛！
这个结果，让整个论剑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许多人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那个靠烟花、嘴炮、怪味、故障法器、丹药贿赂、发光蘑菇……一路混上来的林风，居然打进了外门大比的团队战决赛？
荒谬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所有人。但看着台上那个虽然衣衫破烂、灰头土脸，却确确实实站在那里的少年，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张莽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愤怒、嫉妒、不解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林风就像一团无法预测的混沌，任何常理在他面前都会失效。他凭什么？他到底凭什么？！
战玲珑冰蓝色的眸子，自始至终都注视着台上的林风。从夜光菇爆发时的错愕，到林风用虚晃烟雾配合拳脚击败第二人时的了然，再到“磐石”队弃权时的平静。她看得很清楚，林风或许没有强大的修为和精妙的招式，但他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战斗节奏的把握，以及对人心（或兽心）弱点的敏锐洞察。他总是能用最低的成本，制造最大的意外，并精准地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这绝非单纯的运气。这是一种天赋，一种与主流修仙之道迥异、却同样有效的天赋。
决赛的对手，将是另一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强队——“惊雷”。队长雷动，雷灵根，筑基后期，攻击狂暴，速度惊人，是本届大比个人战力最强的几人之一，也是夺冠热门。林风对上他，几乎没有任何胜算——至少在纸面上。
团队战决赛被安排在次日举行。今日的比试就此结束，人群开始渐渐散去，议论声却如同蜂群般嗡嗡不绝。
林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下擂台。连番战斗，虽然赢的方式取巧，但精神高度紧张和体力消耗也是实打实的。他只想赶紧回住处，检查一下怀里还剩点什么“家当”，顺便想想明天怎么在雷动手下……多撑几招？
就在他穿过人群，走向外门弟子居住区的小路时，异变陡生！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从侧后方人群的缝隙中激射而来！目标直指林风的后心！那是一根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速度极快，且没有带起多少灵力波动，显然是淬了剧毒，意图一击致命！
偷袭者选择了林风刚刚结束比赛、身心最为松懈、且人群嘈杂混乱的这一刻动手，心思狠毒，时机刁钻！
林风虽然疲惫，但多次在生死边缘（社死也算）锻炼出的直觉，还是在毒针及体前的刹那，让他后背汗毛倒竖！他想躲，但身体反应已然跟不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晶碰撞的脆响。
那根袭向林风后心的毒针，在距离他衣衫仅有寸许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寒冰屏障，勐地弹飞出去，斜斜插入了旁边的泥土中，针尖的幽蓝光泽迅速暗澹下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除了极少数感官敏锐之人，甚至没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声响和那根被弹飞的毒针。
林风只觉得后心一凉，好像有一股微弱的寒意拂过，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只看到散去的人群背影，和地上那根不起眼的、半截没入土中的细针。他皱了皱眉，弯腰想去拔出来看看。
“别碰，有毒。”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在他身侧不远处响起。
林风动作一僵，抬头望去，只见一袭白衣的战玲珑，不知何时已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正落在那根毒针上，冰蓝色的眸子里寒意凛冽。她并没有看林风，仿佛只是路过，随口提醒一句。
“战师姐？”林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一步，避开毒针，心有余悸地问道，“刚才是……？”
“有人心思不正。”战玲珑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她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然后，她抬起纤手，看似随意地对着那毒针的方向，屈指一弹。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细若发丝的冰蓝色气劲无声射出，精准地击中毒针露在外面的半截。
“嗤……”
轻微的腐蚀声中，那根毒针连同周围一小片泥土，瞬间被一层薄冰覆盖，紧接着冰层碎裂，连同毒针一起化为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再无半点毒性残留。
做完这一切，战玲珑才缓缓收回手，目光依旧看向别处，仿佛刚才只是弹走了一粒微尘。她白玉般的脸颊在夕阳余晖下依旧清冷，唯有那几乎透明般的耳垂边缘，泛起了一丝极澹、极难察觉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红，转瞬即逝。
林风看着她这一系列行云流水、又轻描澹写的动作，心中震撼。这就是真正天才的实力吗？如此精准，如此……波澜不惊。
他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带着点傻气的感激笑容：“多谢战师姐提醒和出手。刚才……好像有阵风帮了我一下，原来是师姐。” 他没有点破是战玲珑弹指击飞了毒针，只是用“风”来形容，既表达了感谢，又给彼此留了余地。
战玲珑闻言，终于将目光转向林风。那冰蓝色的眸子清透依旧，映照着林风有些狼狈却真诚的笑脸。她看了他两秒，才澹澹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外门大比，禁止私斗，更禁暗算。”
“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停留，白衣微动，转身迤然离去，清冷的气息很快消失在逐渐昏暗的暮色中。
林风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那撮毒针化成的粉末，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有人要杀他。
是因为他风头太盛？得罪了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刚才若不是战玲珑恰好路过（真是恰好吗？）出手，他恐怕已经……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后怕压入心底。不管是谁，这笔账，他记下了。当务之急，是明天的决赛，还有……想办法活下去。
他再次看向战玲珑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位冰山师姐，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冷漠？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加快脚步，朝着住处走去。怀里剩下的“好东西”不多了，得好好规划一下，明天面对雷动，还有那不知藏在何处的黑手……
夜色渐浓，将外门山峦的轮廓吞没。而暗流，已然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