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的手指在触碰到那张轻飘飘的信纸时,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注意到柯缕那看好戏般的冷笑,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这位向来以智计和从容着称的谋士,此刻竟生出迟疑,但很快,他便强行稳定心神,缓缓展开了信纸……不对不对,这时候还能有什么坏消息?肯定是这女人诈我的!
但目光扫过纸上简洁的字句之后,弗朗西斯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
纸上只有一行字:
“孟城对凛冬城宣战,速归!”
孟城!对凛冬城宣战?
那个位于大陆西南,神秘而封闭,拥有独特信仰和强大军力,此前一直超然于中原混战之外的孟城!
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毫无征兆地对凛冬城宣战了!?
这个消息对弗朗西斯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凛冬城之所以能迅速崛起,除了他弗朗西斯的谋划,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相对安稳的外部环境。
东部有扶桑和罗马相互较量,受伤地大多都是弱小的城池,让凛冬城正好卡在一个临界点,实力虽然不及两者任何一方,但任何一方想啃也没那么轻易能啃下。
再加上南部的奥赫玛和西部的孟城都无异动,这使得凛冬城可以集中力量消化战果,稳步发展。
但此刻孟城的宣战却打破了这份平衡!
孟城并非小邦,其军力深不可测,尤其是那位神秘的“圣女”近来凝聚的民心士气,以及传闻中她拥有安抚亡魂的能力,都让孟城成为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一旦孟城从西南方向大举北上,凛冬城将瞬间陷入两面甚至多面受敌的绝境!
东边要防备扶桑可能的变化,西边和南边要应对孟城的进攻,凛冬城崛起的根基尚浅,如何能同时应对两个强大势力的围攻?
更重要的是,他弗朗西斯,凛冬城的首席谋士和人物,此刻却被困在奥赫玛,远离风暴中心!
没有他在领主身边运筹帷幄,凛冬城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领主会做出何等决策?城内的其他将领能否稳住局势?
每一个疑问都像毒蛇般啃噬着弗朗西斯的内心。
这不仅仅是坏消息,这是足以让凛冬城万劫不复的噩耗!
平心而论,凛冬城领主对他很好了,况且有爱德华那个蠢货在前,相比之下他更不想辜负凛冬城。
弗朗西斯猛地抬起头,看向柯缕,眼神中充满了惊怒,或许还有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这是你做的?为什么!?”
他不相信这是巧合!绝对不相信!
在他留在奥赫玛的期间,凛冬城想利用奥赫玛在前,孟城恰好对凛冬城宣战?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面对弗朗西斯的质问,柯缕只是轻轻挑了挑眉,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事不关己的慵懒表情,原本像是在看好戏的语气更添几分嘲弄:
“弗朗西斯先生这话从何说起?孟城远在西南,与我奥赫玛相隔何止千里,我们之间素无往来,更谈不上什么交情。”
“他们要对谁宣战,是他们那位圣女的自由,我凭什么能控制孟城的行动?你这话说的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话说得滴水不漏,完全将自己摘了出去。
但柯缕脸上那抹毫不掩饰的戏谑笑容,却像是把答案写在脸上,像是在说:没错,就是我干的,如何呢?又能怎?
那种嚣张,那种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从容,让弗朗西斯感到背后一阵发凉。
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女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手握奥赫玛强兵,先灭不列颠,后攻阿三城,震慑周边势力,这已经足够惊人。
如今,竟然连远在西南,从未与中原势力有过多瓜葛的孟城,都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她的影响,或者说……为她所用?
在此之前,中原各城对孟城的了解仅限于传闻,一点关于其政治动向的确切消息都没有!
柯缕的手,究竟伸得有多长?
弗朗西斯感到一阵眩晕,他发现自己之前对柯缕的所有评估,都远远低估了这个对手。
他还想继续质问,驱使孟城对凛冬城宣战的一定是柯缕,换谁来都会心照不宣地肯定,但证据呢?柯缕咬定了这件事与她无关,谁能找到证据?
没有证据,又凭什么要她给个说法?
堂堂阳谋,无懈可击。
“好……我认栽了!我承认,在阴谋诡计这方面我比不过领主大人。”
“我倒是不知道,弗朗西斯先生竟然这么输不起。”
算计奥赫玛就是光明磊落,反被奥赫玛算计就是阴谋诡计,这算盘珠子都打到柯缕脸上。
原来弗朗西斯这样正经的学者也会耍嘴皮子,看来这算是学者的一个通病了,不是某个邪门学者的专属……嗯,这绝对不是在说那刻夏。
“我们龙国有句古话,‘挨打要立正’,爽快点承认错误我们还有的谈。”
柯缕注视着城下的扶桑军队,一个眼神都没给弗朗西斯。
如果不是凛冬城算计她,她也不愿意这么快让孟城出来搅局,可这不是没办法嘛。
奥赫玛太招摇,面对的敌人太多,她手中能打出去的牌又太少。
另一边的弗朗西斯闻言,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没错,现在继续犟嘴无疑是把凛冬城往绝路上逼。
这次是栽了……只能先认怂。
“是,是我唐突了,还请领主大人原谅,另外……我想知道孟城是什么时候向凛冬城宣战的?”
“早点承认不就好了。”
柯缕的目光落在弗朗西斯脸上,像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件新奇玩意儿,对他强撑着镇定的模样似乎颇为感兴趣。
人都喜欢伪装,但有些人装成别人想看的样子,有些人却装成自己想看到的样子。
伪装可以,但别把自己都骗进去了。
“哦,这个啊,我记得可清楚了。”
柯缕眼尾轻轻上挑,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就在你自愿留下的……第二天。”
“第二天……”
弗朗西斯喉结滚动了一下,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等等,不对!什么叫自愿留下?他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