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陛下,你决定好了吗?”
“嗯,这是一个机会。”
“那我陪小陛下同往。”
“好,要是有什么事就靠你了海瑟音。”
“嗯,我不会让小陛下离开我的视线。”
……
意识从国运战场中骤然抽离,熟悉的失重感裹着细碎的时空涟漪漫上来,四肢百骸像浸在微凉的雾里,飘忽又沉滞。
海瑟音的身影依旧稳稳立在身侧,柯缕偏头看她,声音压低尾音发紧:
“海瑟音,等会儿返回现实世界,立刻带我离开,别耽搁。”
这句话的语气比起平日的从容,多了几分少见的心悸。
“好的小陛下。”
海瑟音应声时目光扫过柯缕攥着衣角的指尖,心里已经明了了。
她没多问缘由,小陛下素来嘴硬,便是问了,估计也不会说实话。
上次国运战争落幕,小陛下刚落地就被龙国民众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挪不开脚,活脱脱一场失控的大型粉丝见面会。
小陛下向来怕闹,那时窘迫得耳根通红,却还要强装镇定,想来这次,是不愿再重蹈覆辙了。
可这话若是问出口,肯定得不到实话。
海瑟音想着,心中思索着小陛下会露出的表情,眉梢绷得发紧,下颌线抿成冷硬的弧度,眼神刻意抬向别处避开她的目光,耳尖烧得更红,偏偏还必须找些“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还有要事处理”之类的话搪塞。
念及此,海瑟音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眼底漫开细碎的笑意。
小陛下总说她别扭,其实自己别扭起来,反倒更甚几分。
“海瑟音,你笑什么?”
柯缕的声音幽幽飘来,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身侧人唇边未散的笑意,耳尖倏地一热,心头警铃作响。
海瑟音肯定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这可不行,绝不能被戳穿!
柯缕刻意把声音压得沉了些,尾音带着几分冷意,试图端出“小陛下”的架子:
“海瑟音,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我劝你别整天瞎揣测我的心思,免得惹祸上身。”
说着还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凌厉了几分,可耳尖那点未褪的薄红,偏生泄了底气。
不知道为什么,海瑟音从来不怕她。
明明平时对刻律德菈都很正经的,到了自己这儿,却总有漫不经心的纵容,半点威慑力都起不了作用,真的让人很生气。
“小陛下……”
海瑟音忽然收了笑,瞳孔微微瞪大,神情骤然变得严肃,手飞快按在腰间剑柄上,指尖扣着剑鞘作势要拔,一本正经地抬眼追问:
“‘好奇心’是谁?它为什么要害死小猫鱼?。”
“……”
柯缕嘴角微抽,眼神瞬间放空,漠然地转回头去,连多余的目光都懒得给她。
果然,海瑟音变了。
从前沉稳寡言,如今竟然也学着说这种冷笑话,还一本正经地装傻。
是她把人养歪了?柯缕抿了抿唇,暗自琢磨,应该……不能吧?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眼前的白光渐渐褪去,柯缕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往海瑟音身边靠近了一点,方便后者带着她立刻跑路。
“海瑟音,我们快……”
话音未落,柯缕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预想中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刺眼的闪光灯并未出现,眼前的,只有一片……死寂。
柯缕直接愣住了。
记忆中人潮涌动,霓虹闪烁的现代都市已经消失了,天空是压抑的灰黄色,仿佛被厚厚的尘埃与污染物永久笼罩,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投下晦暗不明光线。
曾经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如今大多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玻璃幕墙碎裂殆尽,墙体上布满了焦黑的燃烧痕迹和巨大的撞击凹坑。
街道上废弃的车辆堆积如山,锈迹斑斑,许多已被掀翻或拆解,路面皲裂,从缝隙中顽强地钻出暗紫色的苔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硝烟、铁锈、腐烂物以及某种……像是刚喷涌出鲜血的腥甜气味。
风穿过废墟的孔洞,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呼啸。
这里……是哪里?
柯缕茫然抬眼,视线所及尽是断壁残垣。
“小陛下,这里……应该就是你的世界。”
海瑟音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将柯缕从怔忪中拽回神,茫然地看向她。
就见海瑟音正俯身轻触地面的焦痕,指尖蹭过一块烧得发黑的碎石,眉梢微蹙:
“世界的气息没变,还是原本的维度,但显然,进行国运战争的这段时间这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话落,海瑟音抬眼望向四周,目光扫过眼前连绵的废墟,心底莫名泛起一丝熟悉感。
当然不是对这些高楼坍塌后的骨架眼熟。
把城市变成废墟的原因本就分两种,天灾,和人祸。
天灾里又有细分,火灾后是焦黑的碳化痕迹,地震会留下裂痕交错的裂痕,海啸则藏着水渍与淤泥。
而人祸引发的毁灭则更纯粹一点,炮火轰击的坑洼,或者有毒气体的腐蚀等,各有不同。
让海瑟音觉得熟悉的,是这片城市沦为废墟的根源。
海瑟音缓缓走了两步,指尖划过墙体上一道深浅不均的灼痕,又俯身查看瓦砾间残留的能量碎屑,眸光渐沉。
仔细排查一圈后,她已经有了定论。这样的一片废墟,她见过。
柯缕从沉凝的沉默中回神,指尖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轻轻晃了晃脑袋驱散残留的混沌。
海瑟音说得没错,眼前虽已是断壁残垣,扬尘漫卷,但远处几座歪斜的地标性建筑轮廓仍能辨认。
这里,确实是龙国京都。
只是昔日繁华尽毁,满目疮痍,肯定是发生了足以颠覆一切的大事。
眼下不是震惊失神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摸清变故缘由。
柯缕眸色沉了沉,压下心底的惊涛:
“海瑟音,我们走。”
“是,小陛下。”
海瑟音应声上前,但两人刚抬步,还未踏入前方的街巷,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
“咚……咚……咚……”
声响厚重而规律,震得脚下的碎石微微颤动,由远及近,在死寂的废墟里荡开回声,格外瘆人。
柯缕瞬间顿住脚步,眉头紧蹙,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脚步声,像是某种庞然巨兽践踏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