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傍晚。
你的耐心,终究得到了回报。你那张如同天罗地网般覆盖全城的神识之网,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城西,那座早已废弃多年的道观——三清观。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森。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身影,正在大殿的神龛之后,行色匆匆地销毁着一些东西。他满脸紧张,仿佛身后有恶鬼追逐。他将一些画着诡异符文的黄纸和一些账册扔进了一个香炉,然后点燃。火焰升腾而起,一股与乱葬岗那口空棺之中同源的“道诡”气息,一闪而逝。虽然极其微弱,但在你那庞大而又敏锐的神识面前,却如同黑夜之中的萤火虫般清晰。毫无疑问,就是他!
你没有轻举妄动,你只是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地潜伏在暗处,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那个灰袍道人,在确认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烧成了灰烬之后,又极其谨慎地检查了一遍四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悄然离开了三清观。
他的反侦察能力很强,在城中七拐八绕,甚至还换了两套衣服,从一个道士,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普通的行商,最后,走进了城中最大的一个商业会馆——湖广商会。如果是一般的跟踪者,恐怕早就跟丢了,但在你那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神识锁定之下,他的一切伪装,都形同虚设。
你看到,他走进了商会的后院,来到了一间守卫森严的厢房门口,用一种特殊的节奏,敲响了房门。
房门打开,你的神识瞬间探了进去。房间之内,不止一个人。而是七八个个同样身穿灰袍的道人!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严肃的表情,似乎在商讨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的正中挂着一幅巨大的武昌城地图。地图之上,用朱笔标注了玄天宗与血煞阁的所有据点。
而在房间的墙壁之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旗帜。旗帜之上,绣着一个被阴影笼罩,看不清面容的道门天尊的画像!
你的眼中,寒芒一闪。
终于找到了。
安东港的码头,总是那么的繁忙。
巨大的蒸汽海轮,喷吐着浓浓的白烟,即将启航南下前往连州。舷梯之下,一场特殊的送别,正在进行。沈明和与和玉璞夫妇,看着即将远行的一双儿女,眼中满是不舍。
尤其是看着那个虽然脸上有刀疤,但此刻却无比乖巧地站在儿子身边的“准儿媳”凰无情,老两口的心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他们既为儿子的未来感到欣慰,又对这个有些特殊的“儿媳”心存忧虑,担心她是否能真正融入这个家庭,给儿子带来幸福。同时,他们又不禁回想起儿女们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那些欢乐与忧伤的时光如潮水般在心头翻涌。
苏婉儿却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她走上前,对着和玉璞开玩笑道:“沈老爷,沈夫人,您二老得给我这大媒人包个红包吧?”
和玉璞连忙点头,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感激:“苏组长对我儿有再造之恩,岂止于红包!”
“我们夫妇回去就设宴款待纺织车间的众工友们,感谢他们对我儿的照顾!”
这一番话,让旁边的凰无情和沈璧华,脸瞬间羞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感受到了一种被众人瞩目的尴尬与羞涩,但又无法否认心中那份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而在另一边,刚刚在供销社当上了销售助理的“林雨”(林朝雨),正拉着沈璧君的手,依依不舍:“沈姐姐,你去了京城,记得写信回来。”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指点和照顾。”
“我学到了好多东西。”
沈璧君温柔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还是谢谢那位让你来安东府新生居的‘先生’吧。”
“林雨”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她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她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与羞涩,那个“先生”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不知道这份感情将何去何从。
旁边的凌华、苏婉儿和武悔,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三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心中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花花公子,四处留情。真是服了你了。”
武昌城内。
你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黄鹤楼,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你再次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匿名信,这花费了你一些时间,因为你需要确保每一个字都写得恰到好处。
这一次,信的内容更加简洁,也更加直接。
“雀巢非在野,乃藏于金笼。”
“湖广商会,后院密室。”
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
当天深夜,月光如水,你如同鬼魅般穿梭在武昌城的夜色中,同样的手法再次上演。
第一封信,如黑色的流星,精准地射入了玄天宗据点那位执事的书房窗棂!你仿佛能想象到那位执事在看到信后的震惊与愤怒。
第二封信,则带着一股阴冷的劲风,擦着“血海屠夫”的耳边飞过,死死地钉在了他身后的顶梁柱之上!那刺耳的声响仿佛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做完这一切,你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你知道,当这两封信被打开的那一刻,一场席卷整个武昌城的腥风血雨,再也无法避免。
玄天宗的执事,在看到“湖广商会”这四个字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他先是惊疑,随即便是滔天的怒火!他紧握着信纸,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好!”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好一个湖广商会!真是左右逢源!表面与我等正道称兄道弟,暗地里却是藏污纳垢之徒!竟敢将诡计用到我玄天宗头上!”
“传我命令!所有弟子!随我前往湖广商会!我们要讨一个说法!”他咆哮着,声音在整个据点回荡。
而血煞阁那边,“血手屠夫”的反应,则更加直接,也更加暴虐。他一把拔下那封信,看完之后,猛地一掌拍碎了身边的八仙桌!木屑四溅,显示出他内心的狂怒。
“湖广商会?那群满身铜臭的婊子养的!敢耍到老子的头上!”
“他妈的!兄弟们,抄家伙!今晚,老子要让湖广商会变成一片火海!”他怒吼道,血煞阁的成员们纷纷响应,气势汹汹地准备行动。
你坐在山巅,冷风拂面,俯瞰着山下的那座即将陷入战火的城池,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
玄天宗与血煞阁,旧世界的两大支柱。你们之间的争斗将为我铺平道路。今天晚上,就让你们狗咬狗,斗个你死我活。等你们都打残了,我的新生居,我的盟友万金商会,和金风细雨楼,再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的一部分,而你现在需要的,只是等待。
京城。
镇抚司衙门,永远是那么的阴森可怖。
高大的石墙,挡住了所有的阳光,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与潮湿的霉味。这种气息仿佛渗透进了每一寸砖石,让人不禁联想起那些被遗忘在历史中的哀嚎与挣扎。门口那两尊狰狞的石狮子,目光如炬,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无数惨剧,它们的沉默更增添了一份肃杀之气。
凰无情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飞鱼服,紧身的剪裁,将她那火爆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脸上的刀疤,在这阴冷的环境之中,更显得有几分煞气。她如同从黑夜中走出的幽灵,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又变回了那个让无数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女罗刹”,然而,此时的她,眼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但她的手,却始终紧紧地牵着身边的沈璧华。沈璧华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色儒衫,在这群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之中,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是一朵绽放在荆棘中的青莲。他很紧张,手心微微出汗,但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腰杆挺得笔直。
镇抚司指挥使“状元公”李自阐,一个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多过像个酷吏的中年男人,正端着一杯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似乎在欣赏一场好戏。
“凰副指挥使,”他的声音不急不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你可以让这小子在镇抚司当文书。”
他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只是,镇抚司条例森严,他要是犯了事,我李自阐可不会给你面子的。知法犯法,可是大罪。”他的话语带着些敲打,毕竟前任李桢就是放任手下的指挥佥事们乱来,才导致京城大乱,朝廷失了颜面。
凰无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柔情,她深深地看了看身旁的沈璧华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坚定与信任。然后,她斩钉截铁地说道:“状元公,本官保证,我凰无情的郎君要是犯了罪,我凰无情和他同罪连坐!”
“同罪连坐!”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空气中炸响。让李自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随即,好笑地摇了摇头:“罢了,本官只是例行公事通知一声。一个文书而已,你带他去东曹掾领官服和官印吧。”
他放下茶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祝凰副指挥使新婚快乐。还有,记得进宫觐见陛下。陛下说了,她也要见见这摘走了我朝女罗刹芳心的小子,长得如何俊美无双。”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呵呵。”
武昌城中。
夜色下的湖广商会,灯火通明,依旧是一片纸醉金迷的景象。商会中人来人往,觥筹交错,没有人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一场风暴的核心,他们如同待宰的羔羊,毫不知情地沉浸在这虚假的繁华中。
很快,喊杀声将撕裂这片宁静。
你通过金风细雨楼的秘密渠道,向正在武昌城里办事的苏梦枕发出了一条简短的讯息:“武昌的戏台已经搭好,愚蠢的演员们即将开始流血。让咱们的人选好最佳的观众席,当大幕落下的时候,就该我们上台清理舞台了。”
讯息的最后,你还附上了一句:“顺便通知万金商会,让他们准备好麻袋,准备一同接收这三方混战之后爆出来的所有‘装备’。”
武昌城中,金风细雨楼的秘密分舵。
苏梦枕躺在他那张铺满了雪狐皮的软榻之上。他生性洒脱,不喜欢被总舵的日常杂务束缚手脚,经常在外游历,最近听闻你到了武昌,便追随而来,想看看你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此刻,他看着手中的密报,脸上露出一抹冰冷而又愉悦的笑容:“呵,杨社长这个家伙,总是能搞出这么有趣的大场面。”
他随即对着身旁的阴影,淡淡地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潜伏在武昌的‘鬼’,全部唤醒,封锁全城。今晚,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与此同时,万金商会的总会长金不换正在长江上的一艘改造过的豪华轮船上,也接到了你的消息。
这艘船是他从你那里买来的最早的试验性轮船“破浪一号”,由于海上适航性不如后面新造的踏浪系列海轮,他便将其改造成了长江上最大的花船,称为【金财游舫】。一个堪比黄金台的移动销金窟,整日充斥着各种奢侈品和紧俏商品的拍卖交易。由于轮船的流动性,交易反而更加保密,这让他大赚特赚了不少钱,早已超过了那五十万两黄金的采购价格。
他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上,精光四射:“快,通知我们所有在湖广的人,准备接收湖广商会的所有产业。他妈的,老子看那群杂碎不顺眼很久了。”
随着各方势力的悄然行动,一张无形的大网在你的盟友们的配合下,悄然笼罩了整座武昌城。你则如同一个运筹帷幄的最高明的棋手,在落下最关键的一子之后,便胸有成竹地等待着棋局的终结。
你知道,这盘棋的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尚书台的公房,没有正式朝堂的那种压抑的威严,反而有几分像是一个巨大的书房。
女帝姬凝霜,今天没有穿那身象征着无上权威的玄色龙袍,而是换了一身赭红色的、略显紧身的宫装。这身装扮让她少了几分帝王的疏离感,多了几分属于女人那惊心动魄的独有美艳。她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之后,手中拿着的不是奏折,而是一份份从东瀛前线传来的捷报。捷报上详细记录了每一次战斗的胜利,以及东海水师势如破竹的壮举。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东瀛大名,如今要么被屠城,要么跪地请降。她的心情格外的好,因为她知道,这些胜利不仅意味着国家的强盛,更是对她决策的肯定。
当凰无情带着沈璧华跪在她的面前之时,她甚至没有先听凰无情的汇报,而是将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了沈璧华的身上。
她对着这个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的年轻人,淡淡地笑了笑:“你姐姐沈璧君,现在就在内廷的少府监做少府。以后有什么事想要求朕,可以找她跟我说。只要合理,朕都会应允。”
她的声音,很轻,但听在沈璧华的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震撼人心。这是对沈璧华天大的恩宠,也是对他姐姐沈璧君和爱人凰无情忠诚的认可。
他激动得浑身一颤,连忙叩首:“谢陛下圣恩!卑职绝不会辜负陛下和凰姐的信任!”
女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的目光,又转向了身旁那个脸已经羞得通红的女罗刹:“你呀,老大不小了。这个小伙子,你可要把握住了。朕会关照他的。不要让朕失望哟。”
这番话,既有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又有帝王对臣子的敲打。
凰无情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合起伙来算计了,但她的心里,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她只能深深地叩首:“卑职明白。”
这句话不仅是对女帝的承诺,更是对自己未来的坚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