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炼提着那团被黑棒钉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微弱喘息声的“东西”回到临时落脚点时，等在那里的路明非和源稚女都愣住了。
借着远处天际泛起的鱼肚白和尚未完全熄灭的战火余光，他们勉强看清了沈炼手里提着的是什么。
那是赫尔佐格。
或者说，是赫尔佐格仅剩的部分。下半身没了，胳膊也只剩半截，浑身插满了诡异的黑色棒子，像是个被玩坏后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和喉咙里艰难的嗬嗬声，证明他还活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恶心、愤怒和一种扭曲快感的情绪，瞬间冲上了路明非的头顶。
就是这个家伙！
就是这个阴险、恶毒、视人命如草芥的老混蛋，策划了这一切！是他害得绘梨衣差点死去，是他把源稚生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他让那么多无辜的人丧命！
新仇旧恨如同沸腾的岩浆，一下子淹没了路明非那平时怂惯了的神经。
他眼睛瞬间就红了。
“王八蛋！踏马的畜生！”
路明非低吼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狗，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左右环顾，一眼就看到了旁边断壁上斜倚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炸出来的、带着钉子的粗木棍。
他想都没想，冲过去一把抄起那根木棍，跌跌撞撞地就朝着被沈炼随意丢在地上的赫尔佐格冲了过去！
“你个老杂种！畜生！你不是牛逼吗？！你不是要成神吗？！啊？！”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怒骂着，一边高高举起那根沉重的木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赫尔佐格那残破的身躯狠狠砸了下去！
砰！
木棍结结实实地砸在赫尔佐格覆盖着残破鳞片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钉子甚至勾下了一小块带着血肉的鳞片。
赫尔佐格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被黑棒封印的他连惨叫都无法发出，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更加痛苦沉闷的嗬嗬声。
“这一下是为了绘梨衣！”
路明非像是疯了一样，再次举起木棍。
砰！
“这一下是为了源稚女！”
砰！
“这一下是为了大家！”
他根本不管砸的是哪里，只是凭着本能和满腔的怒火，一次又一次地将木棍抡起、砸下！仿佛要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无力、所有的愤怒，都通过这根粗糙的木棍，尽数倾泻到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上！
木棍砸在肉体、骨骼和鳞片上的闷响，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有些诡异，又带着一种宣泄般的暴力。
源稚女一开始被路明非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住了，呆呆地看着。
但很快，他看着地上那个扭曲的身影，想起了死去的樱井小暮，想起了被操控、兄弟相残的悲惨过去，想起了兄长胸前那致命的伤口……那双风间琉璃般的妖异眸子里，也渐渐凝聚起了冰冷的恨意。
他缓缓站起身，没有去找什么棍棒。他只是走到旁边，默默地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巴掌大的混凝土碎块。
然后，他走到赫尔佐格面前，看着那张扭曲痛苦的脸，举起了手中的混凝土块。
他没有像路明非那样怒骂，只是用冰冷到极点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为了小暮。”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混凝土块已经狠狠砸了下去！目标直指赫尔佐格那只完好的、属于人类的暗金色眼睛！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赫尔佐格的头猛地向后一仰，那只眼睛里瞬间充满了血污，眼球恐怕是保不住了。
源稚女面无表情，继续举起混凝土块，一次又一次地砸下，动作精准而狠厉，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疯狂。
路明非和源稚女，一个状若疯癫地胡乱挥砸，一个沉默冰冷地精准打击，两人围着地上那团残骸，进行着一场迟来的、原始而残酷的报复。
沈炼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他没有阻止。
他能理解这两人的心情。有些仇恨，不是简单的死亡就能化解的。这种肉体上的痛苦折磨，或许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宣泄。
他只是在他们砸得过于兴奋、似乎快要忘了轻重的时候，才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别用枪打，也别打要害。”
他顿了顿，补充道：
“打死他，太便宜他了。”
这话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让近乎失控的路明非和源稚女动作微微一滞。
路明非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手里的木棍还在滴落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他看了看地上已经不成人形、但确实还在微微喘气的赫尔佐格，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沈炼。
“老沈……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路明非的声音因为刚才的怒吼和用力而有些沙哑。
沈炼看了一眼地上那摊烂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如何处理一件废旧物品：
“带回学院。”
“带回学院？” 路明非一愣。
“嗯。” 沈炼点点头，“卡塞尔学院装备部，还有那些校董家族，对这种‘稀有样本’应该会很感兴趣。他不是喜欢研究别人吗？喜欢把别人改造成鬼，喜欢窃取神的力量……那就让他也尝尝，被放在解剖台上，被人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切片研究的滋味。”
路明非和源稚女都沉默了一下。
随即，路明非脸上露出一个有点扭曲、但又带着快意的笑容：“好主意！妈的，就该这样！让他也体验一下当小白鼠的感觉！老沈，还是你狠！”
这确实比直接杀了他，更解气，也更符合这个老混蛋的“罪有应得”。
源稚女也停下了动作，将手中沾满血污的混凝土块丢到一边。他看着赫尔佐格，眼中恨意未消，但似乎也因为这番发泄和沈炼的安排，稍微平复了一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以及车辆引擎的噪音。
几束探照灯的光柱划破黎明前的黑暗，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扫来。
蛇岐八家，或者卡塞尔学院的人，终于到了。
沈炼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对路明非和源稚女说道：
“好了，发泄完了就收手。人快到了，别让他们看到你们这副样子。”
路明非悻悻地扔掉了手里的木棍，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点。源稚女也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和服袖口，恢复了那副带着忧郁的贵公子模样，只是眼神依旧冰冷。
沈炼走过去，再次提起那团几乎被揍得又“胖”了一圈的赫尔佐格残骸，确保那些黑棒依旧牢固。
他看着赫尔佐格那只被砸烂的眼睛和更加残破的身躯，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这只是利息。
等到了卡塞尔学院，等待这位“大家主”兼“王将”的，将是更为“科学”和“持久”的“款待”。
他很好奇，学院的科研狂人们，会从这个疯狂的造物身上，挖掘出怎样的秘密。
而赫尔佐格那残存的意识，在未来的日子里，又会感受到何等的绝望。
这，或许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