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像层薄纱，罩在积雪的路面上，映出长长一条车辙。
江步月和望朝一人一辆山地车，裹得严严实实的，占着有夜色做掩护，甚至大胆地戴上了护目镜和面罩，冷风肆意，却对他们没有半点影响。
县城招待所的灯还亮着几盏，门口的挂钟“滴答”响着，已经快九点了。
前台只有一个中年女人，正低着头飞快地织毛衣，毛线针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江步月眼底闪过一丝微光，精神力悄无声息探过去，轻轻给女人下了个暗示。
两人并肩走进去时，女人下意识抬头瞅了一眼，眉头刚要皱起，又像是想起什么，朝俩人点了个头，“回来了？今天咋这么晚？”
说完也不等二人回答，低头继续织毛衣。
望朝脚步一顿，随即了然，朝江步月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江步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眼底满是“小意思”的傲娇。
二楼走廊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周建住的房间里还亮着灯，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翻身的动静。
江步月的精神力穿过门缝。
房间里，周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窝深陷，颧骨凸起，短短半个月，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
钱立被抓的消息传来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跑，可每次离开的念头一起，心里就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特别重要且攸关性命的事没完成，抓心挠肝的难受，吃不下睡不着。
江步月也没想到，他对那几本医书这么执着，毕竟她的异能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无往不利，连钱家老宅那些暗哨都没抗得过，倒是小看这白眼狼了。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周建猛地坐起身，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又迅速被急切取代。
是交接的人来了！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扑向门边，指节发白地拧开把手。看到江步月和望朝时，脸上立刻扬起谄媚的笑，点头哈腰着将两人迎进门。
江步月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语气冷硬：“这是钱老太爷要的书，你得亲自交到他手里。记住，钱立虽然被抓了，但钱家有的是办法要你小命，别耍花样。”
周建下意识接过包袱，重重点头，眼神里满是敬畏：“您放心，我一定送到！”
江步月满意地点点头，拉着望朝转身就走，脚步没做丝毫停留。
出了招待所，两人直奔gwh。
门卫正缩在传达室里烤火，看到两人过来，刚要摆手驱赶，望朝飞快地塞过去一个信封，还递了包烟：“同志，麻烦明天一早把这个交给副主任，事关重大，多谢了。”
门卫捏着信封，又看了眼手里的烟，眉开眼笑：“放心吧小同志，保证送到！”
江步月悄悄用精神力扫过门卫的记忆，确保他记住的只会是两张平平无奇的脸，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这种长相街上一抓一大把。
“两本纯英文课外读物，够他喝一壶的了！”望朝搓了搓手，眼里满是兴奋。
这还是他当年考雅思的时候用来锻炼自己阅读能力的，没想到在这儿还能发挥大作用。
那可是纯英文读物，这年头谁家里藏这个，不是“坏分子”是什么？
周建下放农场的结局，算是定死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第二天一早，门卫就瞅着副主任来上班的点把他拦了。
副主任醒了个大早，眼睛还没睁开呢，工作就找上门来了，整个人散发着怨气，带着人一路气汹汹朝招待所去，二话不说就把周建的房门踹了。
可怜周建昨晚抱着包袱战战兢兢一整夜没睡着，刚眯上眼就吓了个激灵，被连拖带拽踹进了小黑屋。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望朝换上一辆二八大杠，江步月在后座提着鱼，两人开开心心朝老磨坊巷而去。
夜色渐深，巷口放哨的兄弟都上树了，听到脚步声，树梢上传来微微响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望朝和江步月径直朝何五爷所在房屋走去，刚把自行车停稳，院子里就传来郭顺惊喜的声音：“朝娃和月丫头来了？”
郭顺随手将搪瓷盆放在地上才迎出来，看到江步月手里的鱼，眼睛一亮：“哎哟！这么大的鱼啊？”
江步月笑着将鱼往前一送：“今早才钓上来的，特地带来给干爹和郭叔尝尝鲜。”
“那我们今天可有口福了。”郭顺知道俩孩子孝顺，乐呵呵接过，招呼两人进屋烤火。
何五爷正在屋里对着张纸盘算着上门，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是他的好大儿和好儿媳，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得正好，刚想让人给你们送东西去。”
他把手里的纸递给望朝：“给你们俩在县城找的工作，看看喜欢哪个。”
江步月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纸上列得清清楚楚：给望朝的选项有机械厂职工、运输队司机、供销社采办、国营饭店厨师；给她的则有食品厂职工、供销社营业员、邮局营业员、服装厂会计。
每一个都是旁人挤破头都想抢的铁饭碗！
江步月暗自咂舌。
她早就听说城里岗位紧张，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是城里人，没钱没势也很难找到正经工作，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被迫下乡。
可在何五爷这儿，工作竟然能任他们挑！
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实意。
望朝拿着纸，表情却依旧淡淡，仿佛看到的就是一张白纸。
何五爷见状，忍不住开口劝道：“你以前不愿意来县城，嫌不自由。现在不一样了，你都结婚了，舍得让月丫头跟你在地里扒食？见天的面朝黄土背朝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多遭罪。”
望朝抬头看了眼江步月，将纸叠巴叠巴塞进兜里：“干爹，我跟月月回去商量商量，开春前肯定给您答复。”
江步月心里一动。
她知道望朝肯定有别的打算，不然以何五爷的面子，他肯定会直接跟她商量然后现场定下来。
“行！你们慢慢商量，不急！”何五爷见他不像前两次一样一口拒绝，还以为他的决心有所松动了，笑得格外欣慰，转头朝外头喊了一声：
“郭顺，加餐加餐！赶紧把鱼收拾了，今晚咱炖鱼汤喝！”
郭顺乐呵呵地应着，拎着鱼就往厨房跑，嘴里还念叨着：“正好我买了豆腐，鱼炖豆腐，鲜掉眉毛！”
院子里的灯亮堂堂的，鱼汤的香气很快飘了出来，混着烤火的暖意，让人心里格外踏实。
江步月和望朝就在这浓郁的鱼汤味中，跟干爹和郭叔说起冰钓趣事，直到夜深，两人才踏着冰雪回家。
“你不想上县城工作，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吗？”
“要不说咱俩天生一对呢！心有灵犀啊！”望朝乐呵呵的，自行车蹬得也格外有劲儿，“明天我领你上大队到处看看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