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壁上空,顾南立于塔顶,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方才那一记空间湮灭,不仅清空了数百丈内的邪卒,更将联军濒临崩溃的士气彻底点燃。山呼海啸般的“帝君万岁”震得堡垒基石都在微微发颤,无数道狂热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仿佛他是这绝望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然而,顾南脸上并无半分得色。他深邃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穿透那摇摇欲坠的灵光护罩,投向界壁之外那片愈发浓稠、搏动加剧的黑暗。邪尊真身加速降临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浸透虚空,让他周身的空间法则都产生了细微的涟漪。
“高兴得太早了,蝼蚁们。”
一个冰冷、扭曲,仿佛由无数灵魂碎片糅合而成的意念,如同带着倒刺的鞭子,骤然抽打在战场上每一个生灵的心头。欢呼声戛然而止,修为稍低的修士更是脸色一白,神魂如遭重击。
是邪尊!它的意志,竟能如此清晰地穿透界壁和护罩!
几乎在这道意念落下的同时,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天空,而是来自大地。
“轰隆隆——!”
脚下传来沉闷如巨兽哀嚎的巨响,整个苍穹之壁,乃至更远处的山脉、平原,都开始剧烈震颤。不是能量冲击造成的那种晃动,而是源自地底深处的、结构性的崩坏!堡垒广场那由金刚岩铺就的地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撕裂广场,吞噬了几座来不及转移的防御弩炮,伴随着修士惊惶的呼喊和巨石滚落的轰鸣。
这仅仅是开始。
以苍穹之壁为中心,肉眼可见的灰黑色邪气,不再仅仅从天空垂落,而是如同污浊的泉水,从一道道新裂开的地缝中疯狂涌出!这些地脉邪气与空中降下的邪能截然不同,它们更加粘稠、阴冷,带着一种腐朽万物根基的恶毒意味。
“灵脉!它们在污染灵脉!” 一位精通地脉学的长老嘶声尖叫,脸上血色尽褪,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玄灵界的灵气,并非凭空产生,其根源在于遍布世界的地下灵脉网络,也被称为“界脉”。界脉如同世界的血管,滋养万物,是修士力量的源泉,也是世界屏障的能量基础。此刻,邪魔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绕过了正面防线,直接通过地底灵脉,将致命的邪秽反向注入世界的根源!
“咔啦——咔嚓——!”
大地持续崩裂,原本灵气盎然的山川以惊人的速度失去光泽,草木肉眼可见地枯萎、发黑、化为飞灰。河流变得浑浊不堪,散发出刺鼻的腥臭。空气中原本虽被污染但尚存些许活性的灵气,此刻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迅速变得稀薄、惰化,甚至开始反向侵蚀修士的丹田气海!
“我的灵力……在流失!” 一名年轻修士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多年的灵力,正不受控制地从体内逸散,融入周围那令人窒息的枯竭环境中。
“不好!快固守丹田!” 旁边的同伴急忙提醒,但更多人已经中招。尤其是那些依靠吸收外界灵气作战、自身储备不足的低阶修士,修为竟开始肉眼可见地倒退!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这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危机,更是波及整个世界的末日灾劫!凡俗国度,瘟疫伴随着地裂和邪气蔓延,哀鸿遍野,城池化为鬼域。天空不再降下雨水,而是粘稠的黑泥,所到之处,万物凋零。
刚刚被顾南提振起来的士气,在这源自根基的打击下,再次跌入谷底,甚至比之前更加绝望。这是一种釜底抽薪的毒计,是要从根本上断绝玄灵界的生机!
顾南立于塔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瞳孔中原本因突破而加速旋转的星河缓缓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本质的冰冷锐利。空间感知全力展开,他能“看”到地下那原本璀璨如银河的灵脉网络,正被无数灰黑色的“毒素”快速侵蚀、堵塞、腐化。世界的“心跳”正在变得微弱、紊乱。
“以其本源,污我界源……好手段。”顾南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混乱,传入每一个核心修士的耳中。他的冷静,像是一盆冰水,让惊慌失措的高层们稍稍镇定。
“帝君!” 玄风长老飞身至塔下,脸上满是焦急与凝重,“界脉被污,灵气枯竭,长此以往,不等邪尊真身降临,我等已不战自溃!”
南宫玥璃也来到顾南身边,她手中紧握的“水神泪”正散发出柔和的蓝色光晕,勉强驱散着周围试图侵蚀过来的地脉邪气,但她的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水灵之力善于净化,但面对这种直接污染世界本源的庞大邪能,亦感力不从心。
“我已知晓。”顾南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南宫玥璃脸上,两人视线交汇,无需多言,已明了彼此心意。他沉声道:“邪尊此举,意在逼我离开正面战场,或让我等疲于奔命。”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如此,那便如它所愿——分兵!”
“玄风长老听令!”
“属下在!”玄风精神一振,躬身应道。
“着你统领苍穹之壁及外围所有联军,依托堡垒阵法,转为全面防御!不求歼敌,只需固守,拖延时间,尽可能减少伤亡,同时组织人手,引导、救助受影响的修士与凡人!”顾南的命令清晰明确。正面战场,此刻已非决战之地,保存力量才是关键。
“领帝君法旨!”玄风长老毫不犹豫。
顾南随即看向南宫玥璃,眼神柔和了一瞬,但语气依旧坚定:“玥璃。”
“我在。”南宫玥璃迎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怯懦。
“界脉乃此界根本,绝不可失。我需在此牵制邪尊意志,防备其真身突袭。净化地脉,阻断污染之源的重任……”顾南伸出手,轻轻按在她握着“水神泪”的手上,一股精纯无比、蕴含空间稳定特性的风灵之力渡了过去,与她体内的水灵之心产生奇妙共鸣,“……交给你了。”
他继续道:“你即刻挑选所有擅长净化、遁地、阵法的高手,组建‘净源先锋’。我会以空间之力,为你们强行开辟一条直通最近主灵脉节点的通道。你们的任务,是深入地下,找到污染核心,利用‘水神泪’之力,结合众人之长,尽可能净化被污染的灵脉,延缓甚至阻断邪气的蔓延!”
这个任务,无疑极度危险。地下环境复杂,邪气源头情况不明,随时可能遭遇强大的地底邪物。但南宫玥璃没有任何犹豫。
她反手握了握顾南的手,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温度与力量,红唇勾勒出一抹绝美的弧度,带着几分清冷,几分决然:“好。地底之事,交给我。你……小心。”
没有过多的儿女情长,此刻的信任与托付,胜过千言万语。
“净源先锋,随我集结!”南宫玥璃转身,清叱一声,声音如同冰玉交击,传遍广场。早已待命的水、木灵根精英,以及几位擅长土遁和阵法的长老立刻向她靠拢。
顾南不再迟疑,双手虚抬,周身银灰色空间光泽大盛。他对着堡垒前方一片剧烈震动、邪气喷涌最盛的区域,五指张开,然后猛地向两侧一撕!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巨响。那处空间,竟被他硬生生撕开一道长达数十丈、幽暗深邃的裂缝!裂缝边缘银光闪烁,稳定着结构,内部并非虚无,而是扭曲的、不断向下延伸的岩层景象!这是以无上空间神通,临时构筑的一条稳定的“地下通道”!
“走!”顾南低喝。
南宫玥璃最后看了顾南一眼,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心底,随即毫不犹豫,率先化作一道湛蓝流光,冲入空间通道。身后,数十道各色遁光紧随其后,义无反顾地投入那未知的地底深渊。
通道入口在所有人进入后迅速闭合、消失。
顾南独立塔顶,望着下方因界脉污染而愈发混乱、惨烈的战场,望着天空中那不断扩大的界壁裂痕,以及裂痕后那双冰冷注视的邪恶意志。
他缓缓抬起手,并非攻击,而是虚按向脚下的大地。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内敛,融合了风之灵动与空间之稳固的帝威,如同无形的根须,深深扎入苍穹之壁的地基,并与残存的、尚未被完全污染的灵脉产生微弱共鸣,强行稳固着这片摇摇欲坠的要塞。
“你的手段,我接下了。”顾南抬头,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利剑,直刺界外黑暗,“现在,该你了。”
他的气息,不再肆意张扬,却如同磐石,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钉在战场的最中心。无论天上地下,风起云涌,我自岿然。
正面迎战邪尊,守护最后防线;深入九幽地脉,净化世界根源。两条战线,同时拉开。玄灵界的存亡之战,进入了更加残酷、也更加关键的新阶段。
(第27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