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姨娘是听谁说的?
肖君若怔了怔,一时不明白妻子为何会这么问?寇姨娘一个内宅妇人,还能听谁说?不是丫头婆子,就是亲戚吧?
他想了想:“多半是鲁家的人吧?黄梦龙素来跟鲁表兄相熟。”
肖夫人冷笑:“自打去年鲁家家主提议亲上加亲,被寇氏当着众人的面驳回去以后,两边就几乎翻了脸。玉樱从前跟你表侄女那般要好,自那以后也不再来往。连我们玉桃儿下帖子请鲁家的姑娘们来赏花,你表侄女也要找借口婉拒。
“虽说两边面上还维持着和气,亲戚间往来礼数不缺,可私底下的心结却一直没解开。到了这份上,就算鲁家家主真的为黄梦龙说了好话,难道寇氏就能听得进去?可若不是鲁家家主开口,鲁家其他房头又有谁敢多这个嘴?”
这种事,绝对不可能是鲁大老爷跟寇姨娘提的!
肖君若无言以对,仔细回想,肖玉樱确实很久没跟鲁大小姐私下见面了,肖玉荣也不再提去鲁家那个大园子里玩耍,寇姨娘更是常在他面前说鲁家嫡支的笑话。双方的关系,确实大不如前……
可鲁大老爷如今是鲁家的当家人,是他母亲兴云伯夫人的娘家侄儿呀!哪怕不是至亲,也是一家子血脉。寇姨娘怎能跟他们生分了呢?
肖君若有些不高兴,但他早已习惯了为爱妾辩白:“这事儿原也怪不得寇氏生气。咱们家只有玉荣一个儿子,堂堂伯府公子,日后结亲肯定是要精挑细选一位名门闺秀的,需得家世显赫,才能给玉荣带来助力。
“鲁表兄却提议亲上加亲,他那闺女除了嫁妆丰厚,就没别的好处了,年纪又比玉荣大三岁。鲁表兄怎么好意思提的?他一开口,咱们拒绝,就伤了亲戚情份,母亲面上也不好看;可若不拒……总不能让玉荣真个娶他表姐吧?
“幸好当初没答应鲁表兄,不然如今他闺女跟个外头来的秀才闹得沸沸扬扬的,城里谁家不是看笑话?若是当初真个定了亲,玉荣就得丢脸了。光是冲这一条,咱们也得说,寇氏当日不曾做错,只是说话太冲,没给鲁表兄留脸罢了。”
肖夫人冷笑。这话就没意思了。若不是鲁大小姐被肖玉荣拒婚,她又怎会看上别的男人?寇姨娘拒亲后,肖玉荣私下没少在朋友面前嘲讽他表姐,鲁大小姐想在德州高门大族里说亲越发艰难,才会想到要找个倒插门的,免得受婆家的气。
说实话,肖玉荣天资平庸,文不成武不就,比他父亲还不如,将来多半没什么前程可言。而兴云伯的爵位,连肖君若都没办法再往下袭一代,更何况是肖玉荣?他号称是伯府公子,其实只是祖上阔过的寻常富家子弟罢了。
这样的孩子,能娶得一位嫁妆丰厚的妻子,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又有主意的姑娘,已是祖上烧了高香。寇姨娘却不满足,非得打那些家世高贵、高官显宦人家姑娘的主意,也不想想,那样人家的姑娘,能看上肖玉荣什么呢?!
相貌、学问、才干、人品、脾气、前程……肖玉荣哪一样能入得了人家的眼?!
肖夫人冷眼看着寇姨娘作死,肖君若也盲目乐观,懒得与他们多说。反正,等到女儿玉桃出嫁,她就不想再忍耐下去了。如今女儿婚事没了,她更不想再忍耐下去。
肖夫人拉回正题:“玉荣的婚事,你跟婆婆拿主意就好。婆婆都没说什么,我又何必多管闲事?我只问你,玉荣读书,就非得拜黄梦龙为师不可吗?德州城里那么多名师大儒,别个都不行?”
肖君若有些讪讪的:“那倒也不是……”他只是听寇姨娘说得多了,才觉得黄梦龙不错罢了。
若不是寇姨娘提议,他本来是想请城中另一位名师给儿子做西席的。那位名师有进士功名,也教出过好几位进士。黄梦龙却只是举人,论名望跟那位名师没法比。但那位名师收徒很严,肖君若担心他看不上儿子,才会迟迟下不了决心。
如今他知道黄梦龙德行有亏,这拜师之事,自然就不必提起了。
他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肖夫人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幸好老爷还没糊涂。儿子拜师这样的要紧大事,你自己不派人打听仔细,反倒听寇氏的主张,真叫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寇氏内宅妇人,平日里连二门都不出,她能知道什么呀?!
“那黄梦龙收的学生,专会哄骗富贵人家的小姑娘,黄梦龙自己也跟拐子扯上了关系。玉荣拜入这样的师门,能学会什么?学怎么哄骗好人家的小姑娘么?!寇氏糊涂不懂,老爷也不上心,将来若是玉荣有个好歹,你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肖君若自知理亏,只能低头称是。
肖夫人又将语气放得更和缓了些:“说实话,玉荣虽不是我亲生,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玉桃将来嫁了人,还要指望她兄弟给她撑腰呢。我心里只有盼着玉荣好的道理。可我一片真心,寇氏却始终提防得紧,好像我要害他们母子似的。
“从前她还只是在你和婆婆面前嚼舌头,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叫我受些冤枉气,如今连玉桃的婚事也打起主意来。若不是玉桃运气好,如今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我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后怕,心也寒了。我一片好心,换来的是什么呀?!”
肖君若听不得这话,立刻就板起了脸:“夫人胡说什么?都没影子的事儿,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老爷心里清楚。”肖夫人冷笑,“寇氏总说黄梦龙的好话,偏这黄梦龙跟拐子有勾结,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若不是这黄梦龙给了寇氏好处,寇氏又为何非得让儿子拜他为师?德州城里又不是没有更好的先生了。
“老爷只管继续装聋作哑,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我是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了。马家的亲事,原是老爷寻来的,不是我们母女要争要抢。寇氏想要,只管拿去,为何要害我的玉桃?
“我与她妻妾相处十几年,本以为她只是有些小心思,实际上胆小怕事不敢真的害人,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我不是对付不了,可你处处都要护着她,我又能拿她怎么办?宁可离她远些。她们母子的事,你往后就别再找我了。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肖夫人甩袖而去,肖君若阻拦不及,不由得暴躁起来。
好好的,妻子怎么就翻脸了?难不成是因为听了鲁经历的话,认为寇氏确实策划了绑架肖玉桃的阴谋?
肖君若忍不住埋怨起鲁经历来,认为他不该多这个嘴。
可鲁经历多嘴,又是一番好意,他多半是听说肖家打算让独子拜黄梦龙为师,才特来示警的。肖君若虽不是聪明人,却也知道自己不能不识好歹。
归根到底,都是寇氏的错!
寇氏十几年来都老老实实的,怎的就忽然大胆起来?差一点坏了他的大事!她近来都跟谁来往得多?又听了谁的挑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