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是我的错,确实不懂这些礼俗。” 家丰连忙道歉,心里暗忖,看来以后得多补补这方面的知识。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气氛有些微妙。
慕容炜彤深吸一口气,红着脸抬头问道:“你…… 可曾有婚约?”
“没有啊,我还小,不急着谈这个。” 家丰还是老一套说辞。
“我已十七…… 若是我一直没有婚约,族老们说不定会找人给我指婚。” 慕容炜彤的神色有些黯然,抬头望着家丰,欲言又止。
家丰心中一动,一念闪过了李小姐的身影,随即又摇了摇头。
慕容炜彤的心意,他其实早已察觉。相处这么久,两人性情相投,虽身份地位略有差距 —— 慕容家是老牌家族,他是新兴贵人,说起来还是他略有高攀 —— 但慕容炜彤无疑是最适合他的人。
将来他的产业会越来越大,需要一个得力的助力。论身材相貌、家世阅历、谈吐认知和管理能力,慕容炜彤都是他认识的女子中最出色的。
更何况,过往种种,家丰也对她是有所心动。
家丰看着慕容炜彤泛红的脸颊,轻声说道:“过几日,我便请轩辕先生去郡城找官媒,上门说媒,完成纳采、纳征之礼。十五天后,我亲自带礼书去郡城提亲。”
慕容炜彤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脸颊瞬间红透,眼里却满是笑意。
“你…… 你就这么笃定,我,我会答应?我若不愿,你将如何?”
家丰微笑着凝视着她,目光温柔,看得慕容炜彤红着脸不敢抬头。
“那我先问慕容姑娘一句,” 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家丰求娶,你可愿嫁我?”
慕容炜彤低着头,脸颊滚烫,过了好半天才缓缓抬起头,轻轻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家丰身边,轻轻将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软糯:“那我在郡城等你。”
慕容炜彤自己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悦家丰的。
每次回到郡城,看到那些上门提亲或说媒的青年才俊,个个温文尔雅,满口之乎者也,天天饮酒作乐、搬弄诗词歌赋,勾心斗角,或者对人品头论足,从未见过他们去做一件实事。
什么体恤民情、乐善好施,不过是有钱就能做的表面功夫,而且大部分人,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
他们嘴里,永远是我父亲是什么,我家族是什么,我家里有什么人,我师承谁谁谁。
可家丰不一样。他明明有胜于他人百倍的诗词天赋,却对此不屑一顾;谈吐直白通俗,偶尔还会惹人生气,可他脑袋里的奇思妙想,却能变成实实在在的东西。
让人坐得舒服的座椅、冬天不再寒冷的热炕、回味无穷的白糖、毫无苦涩的精盐、能增加产量的肥料、省时省力的车辆……
还有无数奇思妙想,都变成了让人惊异的东西。
一次次将他与旁人对比,慕容炜彤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在母亲的庇护下,慕容炜彤婉拒了一个又一个前来求娶的人。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母亲的庇佑终有尽头。
幸好,他懂了。
和慕容炜彤定下约定后,这姑娘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连她走过的地方,仿佛风都变得轻快了几分。
第二天初六,旭日刚爬上山头,慕容炜彤正想着让家丰带自己逛逛西岭村,看看这许久没来,又添了什么新鲜物件,大黑子却急匆匆跑了进来:“小东家,有个叫善德才的监察御史,带着几个人硬闯进来了!”
“监察御史?” 慕容炜彤撇了撇嘴,“他们上门,准没好事。”
“来者不善啊。” 家丰皱了皱眉,“先去会会他。走吧。”
很快,大黑子领着一个身着御史官服的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模样的汉子。
“见过庄县男。” 善御史只是随意抱了抱拳,语气里满是倨傲,连眼神都没正看家丰。
“见过善御史。” 家丰笑着回礼,心里却了然 —— 这家伙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升爵了,“不知御史大人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庄县男,初次见面,某身为监察御史,掌地方监察之责。” 善御史挥了挥衣袖,开门见山,“某听闻你有‘妾媵逾制’之嫌,特来问询,可有此事?”
“我庄家丰如今无妻无妾,连个通房都没收过,何来‘妾媵逾制’一说?” 家丰依旧微笑,心里却已猜透 —— 这是冲静竹来的。
善御史突然大笑:“哼,休要狡辩!某听闻,你竟称呼父亲的小妾为‘二娘’!‘娘’者,乃民间对生母的称谓,按礼制,只有父亲的正妻才可称‘娘’,其余偏房、媵妾或是奴婢,只能称‘姨’、‘姐’,或是直呼其氏。庄县男此举,分明是有违礼制,意图抬举妾室,按律当杖责、降爵、罚俸!”
“这么说,善御史是已经给我定罪了?” 家丰的笑容冷了几分。
善御史笃定道:“哼,有违礼制,本就有罪!来人,把宋氏带上来!某要将她带回御史台问询,编写文书后上书弹劾,让上锋定你的罪!”
“来人,把这个假御史抓起来,砍了!” 家丰突然大手一挥。
慕容炜彤吓了一跳,刚想开口劝阻,却见家丰递来一个 “稍安勿躁” 的眼神,便把话咽了回去。
门口的乡民团成员听到家丰的吩咐,立刻冲进来好几人,手里的朴刀 “唰” 地出鞘,瞬间将善御史三人围了起来。
“庄县男,你要干什么?!” 善御史脸色骤变,他没料到对方竟如此强硬,“擅杀朝廷官员,你这是要谋反吗?”
他身后的两个护卫也慌了神,连忙抽出佩刀对峙,手却忍不住发颤。
“你这个‘朝廷官员’,怕是假的吧?” 家丰冷笑,“真当我这两年在西岭村白混的?御史台的职责是监察、举证、奏事,什么时候有了抓人的权利?”
他盯着善御史,反问:“监察御史,品级不过正八品上,对吧?”
说着,家丰亮出腰间的子爵兔符,声音掷地有声:“吾乃朝廷亲封开国县子,正五品上,食邑三百户,文位同中散大夫,武同定远将军,勋同上骑都尉,官同御史中丞!一个小小的正八品监察御史,也敢来我府上直接抓人?你真当实封爵位是摆设不成?”
“你…… 你已是县子?” 善御史的脸彻底黑了。
他原以为家丰只是 “有爵无官” 的闲散贵族,却没想到对方的品级竟比自己高这么多,一层品级一层权,他这下不好办了。
“正是。” 家丰挑眉,“善御史,是谁告诉你,你有抓人的权利的?”
“某不是抓人,是请宋氏回去问话!” 善御史硬着头皮辩解,语气却弱了不少。
“既是‘请’,那我能不能拒绝?” 家丰的语气冷得像冰。
“哼,庄县子,即便你是县子,也得遵守礼制!” 善御史仍嘴硬,“别以为宋氏以妾行妻之名,就能逃脱责罚!”
“善御史,” 家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天下间需要你们御史去管的事多了去了,别以为有人给你底气,你就能为所欲为。你一个御史台的人,越权行刑部之责抓人,这么多人看着,‘越权’这两个字,你脱得了干系吗?还是回去好好想想,怎么给自己擦屁股吧。”
说完,家丰高声喊道:“来人,把这伙人给我‘请出去’!西岭村不欢迎他们!”
“滚出去!”
“别在这儿碍眼!”
乡民团成员一拥而上,架起善御史三人就往外拖。
善御史一边挣扎一边叫喊:“庄县子,有违礼制,你罪名难脱……” 却还是被硬生生拖出了大门,又被一路往村外驱赶。
这些乡民团成员都是靠家丰才有了安稳日子,早把他当成了顶天柱,哪里管对方是什么官员?只要家丰发话,他们就敢动手。
家丰回到屋里,和慕容炜彤相对而坐,眉头依旧紧锁。
没一会儿,静竹也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 刚才门口的动静,她全都看在眼里。
“小丰……” 她声音发颤,从未想过,一个 “二娘” 的称呼,竟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
“二娘,没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家丰连忙安抚她。
“家丰,你可知道,当今世上妾的地位有多低?” 慕容炜彤看着两人,沉声道。
家丰点点头:“略知一二。”
慕容炜彤沉默了片刻 —— 作为未来的庄家女主人,她觉得自己该插手此事;可静竹与家丰的羁绊极深,她如今尚未嫁进来,贸然干预又怕落人口实。
但为了家丰的前途,她终究咬了咬牙:“你称呼她为‘二娘’,是出于尊重,这无可厚非。可在世人眼中,这是礼法不容的大事 —— 妾的称谓,怎可与妻齐名?”
“在西岭村,都是乡里乡亲,没人会刻意刁难。可你如今已是朝廷册封的县子,不能有任何被人弹劾的污点。单凭‘以妾行妻名’这一条,御史就能反复弹劾你,到时候别说保住爵位,甚至可能有人专门来处置二娘。”
“尊敬长者怎么就成了污点?” 家丰忍不住有些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