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星谷的煞气在身后沸腾,蚀魂门主的怒吼隐隐传来,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陈苟将速度催谷到极致,元婴后期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七星步云履之中,身形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流光,朝着预定接应点疯狂遁逃。
他不敢有丝毫保留,方才强行施展寂灭道域与归藏初鸣,又以归藏源炁硬撼阵法、秒杀同阶,看似威风凛凛,实则对自身灵力与心神的消耗堪称巨大。若非他根基扎实无比,归藏源炁又兼具恢复之效,此刻恐怕早已力竭。即便如此,经脉中也传来阵阵灼痛感,那是灵力过度运转的征兆。
“快!” 云璃清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一道清蒙剑光如同指引的灯塔,破开浑浊的星骸尘埃,瞬息而至。她周身气息渊深似海,并未因接应而显露丝毫慌乱,紫眸扫过陈苟,见他虽气息略显紊乱,但并未受重创,眼中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悄然平复。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狂暴的暗金龙影,墨鳞庞大的身躯缩小至丈许,但速度丝毫不慢,龙瞳中燃烧着战意与关切,低吼道:“小子,没事吧?后面那老怪物没追上来吧?”
“暂时没有,但此地不宜久留!”陈苟急促回应,感受到身后那属于化神期的恐怖威压虽然被外围复合大阵暂时阻隔,却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撕裂阻碍追来。
三人汇合,毫不停留,由云璃施展玄妙遁法,裹挟着陈苟与墨鳞,化作一道几近透明的清蒙流光,速度再增数成,朝着星骸深处更为隐秘的区域遁去。沿途,云璃不断挥手布下一些干扰追踪的灵引与幻象,虽未必能完全瞒过化神修士,但至少能增加其追踪的难度与时间。
数个时辰后,三人终于抵达了一处位于巨大星骸核心、被天然空间褶皱与混乱磁极笼罩的隐秘据点。此地乃是老吴早年游历时发现的一处避难所,入口极其隐蔽,内部空间不大,但胜在安全。
刚一进入,陈苟便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立刻盘膝坐下,双手掐诀,归藏源炁在体内缓缓流转,开始梳理紊乱的气息,修复受损的经脉。建木幼苗在丹田内轻轻摇曳,散发出温和的生机,加速着这一过程。
云璃静静立于一旁,并未出声打扰,只是紫眸之中清光流转,似乎在观察着他的状态。墨鳞则焦躁地在不大的空间内踱步,龙尾不安地甩动。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陈苟苍白的脸上才恢复了一丝血色,缓缓睁开双眼,长吁了一口浊气。
“怎么样?”墨鳞立刻凑上前问道。
“无妨,只是灵力损耗过度,些许震荡,调息几日便可恢复。”陈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眉宇间那抹沉重与疲惫却难以掩饰。此次潜入,虽探得关键情报,甚至斩获两名元婴,但母亲那痛苦的模样和最后传递出的破碎信息,如同梦魇般萦绕在他心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连化神老怪都惊动了!”墨鳞连珠炮似的问道。
陈苟深吸一口气,将潜入葬星谷后的经历,从巧言应对执事,到暗察祭坛血影,再到布下“三元逆流符种”破坏血祭,最终被迫暴露实力,雷霆斩杀两名元婴长老,以及母亲赵明月主魂传递出“阴墟钥劫”、“归藏非终”、“小心噬星”等关键信息,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只是略去了自己动用寂灭道域与归藏初鸣的具体细节,只以秘术强横概括。
即便如此,也听得墨鳞目瞪口呆,连一旁的云璃,紫眸中也泛起阵阵波澜。
“乖乖…你小子…真是…”墨鳞咂了咂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独自潜入龙潭虎穴,搅得天翻地覆,连斩两名元婴,最后还在化神眼皮底下成功溜走…这战绩,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伯母她…”墨鳞看向陈苟,龙瞳中闪过一丝担忧。
陈苟眼神一黯,摇了摇头:“母亲主魂被玄冥锁链贯穿,与引魂池、祭坛几乎融为一体,状态极差,那血祭虽未完成,却也对她造成了进一步伤害…我能感觉到,她的魂力正在不断流逝…”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双拳不由自主地紧握。
云璃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阴墟钥劫’…此四字,或许直指核心。玄阴血脉(阴),归墟之眼(墟),四象阵钥(钥),以及…这场看似是祭礼,实则为一场针对特定目标、甚至可能是针对此方天地的‘劫难’。”
她的话语如同冰水流过,让陈苟纷乱的心绪稍稍冷静下来。他点了点头:“母亲还提到‘归藏非终’,似乎意指万法归藏并非一切的终结,另有深意。而‘噬星’…应与木青龙王提及的‘噬星异虫’有关,是制造玄阴血脉的源头。”
线索似乎越来越多,但也更加扑朔迷离。蚀魂门举行归墟祭礼,不仅仅是为了开启归墟之眼那么简单?玄阴血脉作为“钥匙”与“祭品”,在这场“劫难”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归藏之力,又为何“非终”?
“当务之急,是设法延缓祭礼,并找到解救伯母主魂的方法。”墨鳞瓮声道,“那蚀魂门主经此一闹,必然加强戒备,甚至可能提前祭礼。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陈苟沉吟道:“硬闯绝非良策。我们需要更多外力,更详细的情报。寂灭星宫那边,或许可以进一步接触。另外…” 他目光微闪,“冷青璇与玄冥阵钥的下落,也必须尽快查明。玄冥阵钥乃是四象之一,若能寻回,不仅能让四钥齐聚产生未知变化,更能从根本上动摇蚀魂门模拟阵钥的基础,甚至可能影响到他们对母亲主魂的禁锢!”
提到冷青璇,陈苟眉头不自觉微蹙。此女虽名义上是舅舅养女,但因其身世与玄冥之体的缘故,与他多有龃龉,关系堪称敌对。后来她携玄冥阵钥失踪,下落不明。如今看来,她的处境恐怕也极为不妙。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从摇光观测点所得、被层层封印的玄冥印记光球取出。当时云璃和墨鳞都在场,亲眼见证了此物的诡异与不凡。
“云璃前辈,您看此物。”陈苟将光球托在掌心,“这是我们从摇光遗迹所得,与冷青璇和玄冥阵钥密切相关,其中蕴含一丝残念,提及‘祭品献上’,极其诡异。晚辈不敢贸然炼化,您是否可看出些端倪?”他看向见识最广的云璃。
云璃接过光球,纤指轻触其表面流转的符文,紫眸之中清光大盛,仔细感应起来。墨鳞也凑过硕大的龙头,好奇地打量着这让他都感到一丝不适的阴冷之物。
片刻后,云璃微微蹙眉,将光球递还给陈苟:“此物确是玄冥阵钥的一部分,更准确地说,是一枚‘引信’或者说‘控制器’。其内残念混乱,充满了不甘与禁锢之意,但核心指向,确是冷青璇无疑。她似乎并非单纯掌控玄冥阵钥,反而更像是…被阵钥之力反向侵蚀、捆绑,成为了其一部分,或者说,成为了激活阵钥某个状态的‘祭品’。”
墨鳞低吼一声:“哼,那女人以前不是挺傲气的吗?没想到落得这般田地,成了阵钥的傀儡!”
陈苟默然。尽管与冷青璇关系不睦,但听闻她可能沦为“祭品”,心中亦不免有些复杂。
“能否通过此物,感应到冷青璇或者玄冥阵钥本体的具体位置?”陈苟追问。
云璃摇了摇头:“难。此印记与本体联系已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隔绝,只能大致感应到其仍存在于那‘无序裂隙’的深处,状态…似存非存,如同被冻结在时空的夹缝中。强行以此印记为引进行搜寻,极易引发不可测的后果,甚至可能惊动扭曲那股联系的存在。”
就在众人因线索中断而陷入沉思之际,陈苟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洞天药圃内的混沌灵种与小木灵。建木幼苗、混沌灵种、小木灵三者形成的循环,能产生玄妙的混沌源息,此气息蕴含造化之功,是否能对解析这玄冥印记,或者感应其本体有所帮助?
他立刻将心神沉入丹田,尝试引导一缕极其细微的混沌源息,缓缓流向手中的玄冥印记光球。
然而,就在那混沌源息即将接触光球表面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原本被封印、相对平静的玄冥印记,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猛地剧烈震颤起来!其表面的漆黑符文疯狂闪烁,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深邃、仿佛能冻结时空的玄冥之气轰然爆发,试图冲破归藏源炁与建木生机的双重封印!
更有一道尖锐、痛苦、却又带着一丝陈苟记忆中熟悉的、属于冷青璇特有的冰冷与倔强意味的声音,如同跨越了无尽时空,猛地刺入陈苟的识海:
“陈…苟…?”
“是…你…?还…是…幻…觉…?”
“玄…冥…反噬…我…快…撑不住…了…”
“葬…星…谷…底…另…有…乾…坤…蚀魂…真正的…目的…”
这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甚至带着一丝对陈苟出现于此的难以置信与怀疑,完全符合她以往与陈苟不对付时的那种疏离与戒备,但其中蕴含的绝望与紧急,却也无比真实!
陈苟闷哼一声,识海如同被冰锥刺中,一阵剧痛。他连忙切断了混沌源息的输送,全力运转归藏源炁,配合建木生机,才将那躁动的玄冥印记再次强行镇压下去,光球恢复平静,但其内部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与混沌源息纠缠的奇异联系。
“怎么回事?”云璃和墨鳞都察觉到了方才的异常波动与陈苟瞬间苍白的脸色。墨鳞更是浑身鳞片微微竖起,做出了戒备姿态。
陈苟心有余悸地将方才的异变和听到的、充满冷青璇风格的话语说了一遍。
“葬星谷底,另有什么乾坤?蚀魂门真正的目的?”墨鳞龙瞳圆睁,“那女人都这副德行了,传来的消息倒是有用!不过,她的话能信几分?” 他对冷青璇可没什么好印象。
云璃眸光深邃,看向那再次平静下来的玄冥印记:“混沌源息…竟能引动如此深的联系…看来,此物与冷青璇的关联,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复杂和深刻。她似乎正处于被玄冥阵钥反噬、吞噬的关键时刻,其部分意识借助这枚印记以及混沌源息的刺激,短暂冲破了封锁…”
她顿了顿,看向陈苟:“至于她话语的真假…濒临绝境下的求救,往往更为真实。而且,‘蚀魂门真正的目的’这一点,与你母亲传递的‘阴墟钥劫’信息,或许能相互印证。这‘葬星谷底另有乾坤’,或许是一条新的、至关重要的线索。”
陈苟点了点头,将玄冥印记小心收起。虽然与冷青璇关系不睦,但此刻她传递出的信息无疑极具价值。只是,无论是解救母亲,探寻谷底秘密,还是顺便查证冷青璇的情况,都需要更强的实力和更周密的计划。
“看来,我们有必要再与寂灭星宫接触一次了。”陈苟沉声道,“他们与蚀魂门敌对已久,对葬星谷的了解或许比我们更深。而且,我们需要盟友。”
他看向云璃:“云前辈,您恢复得如何?与寂灭星宫交涉,还需您坐镇。”
云璃微微颔首:“无妨。混沌源息虽细若游丝,但持续滋养下,枢机投影稳固不少,能动用的力量也多了几分。与北辰朔交涉,我可同往。”
计议已定,陈苟便准备联系寂灭星宫。他取出当初北辰朔给予的星辰传讯符,正准备激发,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据点入口方向。
几乎同时,云璃也抬起了头,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有人来了?是敌是友?”墨鳞瞬间警惕起来,龙威隐现。
陈苟神识悄然蔓延而出,片刻后,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是寂灭星宫的人…而且,是北辰朔亲自前来。他们…似乎很急切?”
只见据点入口处,空间微微波动,一艘缩小了体型的寂灭星宫战舟悄然浮现,舟首站立之人,正是面容冷峻的北辰朔。只是此刻,他脸上那惯常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许,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与…急切?
“陈道友,云道友,冒昧打扰,还请现身一见!”北辰朔的声音透过禁制传来,语气颇为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之前未曾有过的…平等与重视?
陈苟与云璃对视一眼,皆有些意外。他们正准备联系对方,对方却恰好在此刻主动找上门来,而且态度大变…看来,葬星谷之变,以及陈苟展现出的“元婴后期”实力(他们显然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了),已经引起了寂灭星宫的高度重视。
“看来,不用我们去找,鱼儿自己咬钩了。”陈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整理了一下衣袍,与云璃、墨鳞一同,迎了出去。
新的合作,或许将在双方都有所求的情况下,以新的形式展开。而关于葬星谷、归墟祭礼以及玄阴血脉的谜团,也将在与寂灭星宫的深入合作中,一步步揭开更多的面纱。冷青璇传来的关于“谷底乾坤”和“蚀魂门真正目的”的信息,无疑将成为下一步行动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