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本芳带着三套金玉首饰以及一对祖母绿镯子回府。
她很喜欢!
贾母执掌荣国府几十年,贾代善在时,贾家又一直荣宠不衰,能让她收藏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可惜红楼里,这些东西到底烟消云散了。
尤本芳拿起一枝花丝牡丹蝴蝶金钗,在手边微微一晃,伏在牡丹上的花丝蝴蝶好像会动般,轻轻扇动了两下翅膀……
啧~
这工艺就不是一般的匠人能做得出来的。
“收着吧!”
如今她还真不缺这些东西。
贾敬回家过年,还把他娘的嫁妆分成了四份,他们几个人一人一份。
就这,蓉哥儿还从他分得的首饰里,各拿了一套玉饰,孝敬给她和小惜春。
尤本芳现在可有钱的很。
那位老祖母也是在贾家最鼎盛的时候嫁给贾代化的,首饰什么的且不说,她还得了南城一个两进的小院,以及两个铺面。
租金前几天就送过来了,共四百八十两。
京城居,大不易。
这点钱对红楼里花钱大手大脚的贾家来说,真不算什么,但是,对普通百姓人家,这租金就可以让一家人过得舒舒服服了。
尤本芳喜欢这旱涝保收的产业,“和之前的放一起。”
“是!”
银蝶带着几个小丫环一起把东西放好,再出来时,就见惜春也告假回来了。
“不舒服吗?”
尤本芳摸摸小姑娘的额头,生怕是发烧。
“没有,我好好的呢。”
惜春道:“我就是不想和二姐姐和林姐姐到二婶那里去。”
“……我是我,你是你。”
尤本芳心下一顿,摸摸她的小脑袋,道:“你从小在西府,也算在她身边长大,如今她那个样子,过去走一走,看一看,也是该的。”
“可是……”
惜春已经从入画那里知道,大嫂今天去了西府,一直在老太太那里呢。
“嫂子不去,是怕她受不住刺激,一下子看到我,病情反而加重了。”
王氏真要因为她去,病情加重,咯嘣死了……
尤本芳总感觉心里不得劲。
万一触发什么意外,比如王家添油加醋,元春奋起要报杀母之仇,或者宝玉从此阴郁啥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这样正正好。
荣国府的管家权重归大房,王熙凤名正言顺。
王夫人被大房压着,就算过段时间薛姨妈过来帮忙,能起的作用也不大了。
“乖,你去坐一坐,然后跟着姐姐们回来,晚上嫂子让蓉哥儿去得胜楼叫两个席面来。”
啊?
要庆祝吗?
惜春双眼亮晶晶的,“叫了席面,三姐姐不好参加吧?”
三姐姐要喊二婶一声母亲呢。
“谁说的?”
尤本芳笑了,“厨房主厨的李大娘今儿有些不舒服,我还不能请大家吃个好的了?”
她发了一注大财呢。
想要请客,什么理由不好找?
“嗯,那我这就过去。”
惜春开开心心的又往西府去了。
吃惯了家里的饭菜,莫名的就觉得外面的饭菜更好吃。
尤本芳看着她走远,这才让人去跟蓉哥儿说一声。
谁料没多久,蓉哥儿居然亲自过来了。
“母亲!先生有些不舒服,所以提早给我们散学了。”
“请大夫了吗?”
尤本芳关心。
“已经请过了。”蓉哥儿犹豫了一下,道:“请的是济世堂的老大夫,他说最近京城有许多人都如先生般咳嗽、低烧,说我和小师侄跟在先生身边,最好也喝点药,预防一下呢。”
流感吗?
尤本芳的眉头一拧,“那你喝了吗?”
“喝过了。”
蓉哥儿忙点头,“母亲,儿子再让人多熬几副药,您和几个姑姑也都喝点,预防一下吧!”
“成!”
尤本芳没有犹豫的点头,“既然外面不太平,那得胜楼的席就免了吧!”
“那倒不用。”
蓉哥儿摇头道:“得胜楼新推出了几道不错的药膳,虽然价钱贵些,但听说味道也是极好,儿子就定两席药膳吧!”
“既然你已有主意,那就听你的。”
尤本芳不反对,“府里的人多,到济世堂多配些药回来,另外,再让厨房熬些姜汤,每人每天都喝上一碗。”
“是!”
宁国府警觉,开始预防的时候,其实时疫已经在南城蔓延了。
是以这一天的早朝,太上皇和皇帝尤其的糟心。
朝鲜的事情还没解决,时疫又来了。
药材向来比粮食贵。
但放任时疫更不可能,这一个不好,连他们都有可能染上。
国库没多少银子了,太上皇念及早年害他连丢三个儿女的那场时疫,到底开了私库。
此时京城的药价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攀升了。
短短几天,就到了普通百姓买不起,也买不到的程度。
贾母原先最担心的就是两个玉儿。
好在外孙女自去了东府后,难得的身子强健了许多。
倒是宝玉,见天的侍疾,愣是跟着病下了。
贾母心疼不已,到底拘着他不准再去荣禧堂。
“宝……宝……玉……”
王夫人也操心她儿子。
在探春给喂药的时候,就问了出来。
“太太放心,二哥哥那里有老太太呢,今儿我过来的时候,听说已经好些了。”
探春现在每天早晚都要喝上一碗热呼呼的姜汤。
她感觉很好,还特意跟王熙凤说了,这边府里的丫环婆子,也在昨天喝上了姜汤。
“二哥哥还说,待他再好一点,就过来看您呢。”
“……好!”
王夫人现在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喝了这几天的药,她也并没有好上多少。
口水虽然少流了些,但舌头还是不听使唤。
“三丫头在这?”
贾政怕了外面的时疫,请假在家,难得过来就看到女儿在服侍妻子喝药,心头熨贴。
自从那天守了一夜后,他每次来去都是匆匆的,还都在王夫人睡下以后。
今天听说王夫人又好些了,这才过来。
“父亲~”
探春喂完最后一口药,放下药碗,就给贾政行礼。
“你辛苦了。”
贾政越看这个女儿,越是喜爱。
他为什么不愿来?
还不是因为那天见到了王氏啥啥都控制不住的样子?
就是如今,这屋子里,也焚了香。
“这是女儿该做的。”
探春自自然然,正要再说什么,王夫人一挥手,朝她道:“走……”
她要问贾政周瑞夫妻怎么样了。
“太太是有话要和老爷说吗?”
探春的声音,一如既往,“那女儿告退!”
贾政:“……”
他看王氏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就烦。
“何事?”
贾政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周……周……瑞……”
王夫人紧紧盯着贾政。
她一直惦记着。
可是,让彩云几个去查吧,她们又走不出府门。
想叫侄女过来问一问吧,结果人来了,却死活装着听不懂她的话。
好不容易,她说清了名字,人家还又跟她打哈哈,说外院的事,都是贾琏负责。
想找贾琏吧,人家连着三次来,她又都是睡着的。
哼~
王夫人知道,他是跟他叔叔学的。
是打听到她睡着了才过来装一下。
“周瑞吗?”
贾政的脸上也冷了下来,“他女婿开了个古董铺子,你知道吗?”
王夫人:“……”
“那铺子里,听大哥的意思,有好几样都是我们府上的。”
贾政被贾赦骂到脸上的时候,别提多难看了。
最近一些日子,他的脸被王氏一丢再丢。
“他女婿原本一个穷书生,现在居然置田置产。”
把他家当傻子糊弄。
“库房里的许多古董,都对不上,你知道吗?”
好些个假货。
那都是祖上,打过仗后,辛辛苦苦带回来的。
“如果不是你在病着,你以为,你现在什么样?还有脸问我周瑞?”
贾政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拔高了,“你养的好奴才啊,还是说,你自己就在监守自盗?”
王夫人:“……”
她的脸上再次紫胀起来。
贾政看她这个样子,到底又按住了点。
女儿在宫里正要紧的时候,可不能戴孝。
虽然王氏死了,她也不可能真的就在宫里戴孝,但皇家会忌讳。
反正算着时间,贾政感觉皇帝对女儿的新鲜感还在,可不想就此打断。
“你在病中,奴才们的事,就别想了。”
贾政一锤定音,“那种背主的奴才,更不必想。”
他都不知道,以前怎么感觉那也是好奴才的。
贾政有时候,也挺沮丧。
一次识人不明,算眼瞎,次次识人不明……
可能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这家里的事一件件一出出,搞的他都不好意思见清客们了。
以前明明好好的。
那些奴才贪就贪了,他的日子始终好好的。
如今把那贪的奴才都赶走了,他这日子……,也不知怎的,却感觉难了起来。
“行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你好生养病。”
贾政起身就要走。
“……”
王夫人看着他,想要喊的。
奈何喊住了,以她如今的情况,也是吵不过的。
但这一口气憋着……
她又感觉心头憋闷,眼前发黑。
“叫~~叫~~~~”
她想叫大夫。
她怕自己的病再次加重。
可是贾政好像没听到似的,就那么拍拍屁股走了。
王夫人又气又恨,等着丫环或者探春再进来。
可是好一会,一个个的,全都不见。
没办法下,王夫人只能努力用那只好点的手,给自己顺气,不停的在心里跟自己说,‘不气不气,她一点也不气。’
她病着。
哪怕尤氏呢,拿了她那么多首饰也得还回来。
如今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大房,谁都不能跟她一个病人计较。
这样一想,王夫人才好过一些。
只是她不知道,贾政出去就命小厮,从他自己的私库里,拿了一副宋徽宗的花鸟图赏探春。
不仅如此,他还又给赵姨娘送去了两个又粗又重的金手镯。
对别人的爱好,贾政不太清楚,但对赵姨娘,他还是很清楚的。
哪怕她也蠢蠢的被水月庵的净虚骗过。
反正贾政觉得她比王氏要好,最起码,她没跟马道婆相交。
那个妖人……
贾政有时候也忍不住怀疑,王氏这次的中风,也跟马道婆的所谓反噬有关。
“老爷,大老爷让您到老太太那里走一趟。”
什么?
贾政心头一懔。
他这位大哥,怕他娘怕得跟避猫鼠儿似的。
好好的,绝对不会主动让他到老太太那里去。
是周瑞夫妻贪的东西,全都查出来了?
贾政长吸一口气,到底又转身往贾母院子去。
但此时,几匹快马,正从京城的东门一路往皇城奔去。
身体好些的彭先生受老友相邀,正好看见。
“这是又有什么大事了?”
和他说话的正是御史张明,“改天再请你喝茶吧!”
“如今没事,我就送你往衙门走一趟吧!”
彭先生是坐着贾家的马车来的。
那马车宽敞又舒服。
其实相比于老友,他的日子不知道有多清闲。
“那就快点。”
信使后背的旗子,代表了六百里加急。
张明关心则乱,顾不得坐谁的马车了。反正今天他是没马车的,来的时候,他是租的车。
“走走走!”
彭先生拉着他迅速往御史台去。
半晌,他离开的时候,已经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回家就召了贾蓉。
“倭国派了使团过来,明日进京。蓉哥儿,你说,他们是想做什么?”
那些个混蛋都打到了朝鲜呢。
现在又派人到大庆……
彭先生总感觉,人家憋着坏。
想看他们大庆的虚实。
“……不想让我们大庆出兵吧!”
蓉哥儿想了一下道:“想要交好一下,给他们在朝鲜的人,争取时间。”
时间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
很多时候,战机就在那一瞬间。
就好像他拿赖家,时间拿捏的正正好。
“不愧是武将世家的子弟。”彭先生甚为宽慰,“那你说,朝廷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吗?”
蓉哥儿都能猜出来的,朝中诸公如何猜不到?
若不是二龙在朝,诸事纠结……
“不知道!”
蓉哥儿很老实的摇头,“如今国库空虚,想打也没那么容易。”
反正太上皇年纪大了,应该是不想打的,要不然,也不能吵这么多天,还没做出决断。
“不过真要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朝鲜那边应该会给出足够的诚意,请我们出兵的。”
这是母亲听说倭国出兵朝鲜后,跟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