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上野的书房里,地图摊了满满一桌,上海和香港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出来。“叶冲,你先去上海特高课,跟着南田洋子。”他指着上海的标记,“熟悉环境,收集情报。”
“是。”
“小庄去香港,身份是南满株式会社的副社长,方便活动。”清泉上野又指向香港,“你们的任务,是配合军部的行动,至于具体怎么做……”他看向怜奈,“怜奈会跟你们细说,她的方案,我批准了。”
叶冲和林小庄同时看向怜奈。她走到桌前,拿起两支药剂——和三年前一模一样,浅金与透明。“a型药剂已经量产,会配发给前线的日本士兵。”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念实验报告,“β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叶冲身上:“留给‘自己人’应急。叶冲哥去上海,我会让父亲跟上面的人申请调令,到时候我们一起。”
叶冲看着她眼里的笃定,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知道这一去,就再也绕不开那些药剂,绕不开她布下的局。可看着她腕上的中国结,他又鬼使神差地觉得,或许这样也好——至少能盯着她,不让她走得太偏。
离开书房时,林小庄拉了拉叶冲的胳膊,用中文说:“她这是把我们都卷进去了。”
“早就卷进来了。”叶冲望着怜奈的背影,她正和清泉上野说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像极了小时候喂猫的模样。
可他知道,那柔和底下,就像那透明的β型药剂,看着无害,谁知道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秘密。
三天后,叶冲登上了去上海的船。临行前,怜奈来送他,手里拿着个新的中国结,红绳上缀着颗小小的银珠。“这个更结实。”她帮他系在手腕上,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的皮肤,“到了上海,记得给我发电报。”
“你什么时候来?”叶冲问。
“快了。”她笑了笑,眼里映着海浪的光,“等我把最后一批β型药剂准备好。”
船开时,叶冲站在甲板上,看着怜奈的身影越来越小。海风卷起他腕上的中国结,红绳翻飞,像面小小的旗帜,指引着他驶向那片注定纠缠的漩涡。
第二天的实验室里,怜奈正把一管浅金色药剂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里,她对管家说:“通知下去,β型药剂暂停,所有实验记录封存。”
管家愣了愣:“可是先生那边……”
“爸爸会了解的。”
东京的雨连下了三天,实验室的玻璃窗蒙上层水雾,把外面的樱花树晕成片模糊的粉白。怜奈站在操作台前,看着烧杯里浅金色的液体翻滚,蒸汽带着刺鼻的气味,呛得她轻轻咳嗽了声。
“小姐,该休息了。”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劝说,“先生刚才打电话来,让您别熬太晚。”
“知道了。”怜奈应着,手里的滴管却没停。她正往溶液里添加新的稳定剂,这是a型药剂的最后一步,成败在此一举。玻璃搅拌棒划过烧杯壁,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倒计时。
突然,她手腕一歪,滴管里的液体溅在了加热的酒精灯上。“轰”的一声,火苗猛地窜起,舔舐着旁边的试剂瓶。怜奈“惊呼”一声,下意识去扑火,手臂却撞在发烫的金属架上。
“啊——”痛呼声刺破雨幕,管家冲进来时,正看见她捂着胳膊跌坐在地上,白色的实验服被火星烧出几个洞,裸露的小臂上,一道红痕正迅速肿起来。
“快!叫医生!”管家慌忙扑灭火苗,看着她臂上的伤,声音都在发颤。
清泉上野赶到时,医生刚给怜奈包扎好伤口。白色的纱布缠了三层,从手肘一直绕到手腕。
“怜奈!”他一把将女儿抱起来,声音里的慌乱压过了平日的威严,“怎么回事?!”
“爸爸……”怜奈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我、我想调试一下新的配比,没想到酒精灯倒了……”
清泉上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但看到女儿臂弯处渗出的血,终究还是把怒火压了下去。“胡说什么!”他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药剂没了就算了,你要是有事,爸爸怎么办?”
卫兵和医生很快赶来。医生检查伤口时,眉头皱得很紧:“”他犹豫了下,“高温可能损伤了神经,以后怕是不能做精细操作了。他指了指怜奈的左手,“这只手,至少一年不能用力。”
“什么?”清泉上野的脸色更难看了。
怜奈适时地抽了抽鼻子,哽咽道:“爸爸,对不起……我以后……”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实验室……我大概是进不去了。”
清泉上野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她小时候把樱花塞进自己口袋的样子。那些被他视为“武器”的药剂,在女儿的伤口面前,突然变得不值一提。“胡说!”他拍了拍她的后背,“罢了,这破实验谁爱做谁做去。爸爸养得起你。”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你不是总说想体验校园生活吗?等你身体好的差不多,我就安排你去国外,学点轻松的。”
怜奈“委屈”地点点头,眼眶红红的:“可是爸爸,我怕跟不上……”
“有爸爸在,怕什么?”清泉上野摸了摸她的头,“你这么聪明,肯定比纯子那丫头强。”
纯子在一旁听着,撇了撇嘴,却难得没反驳。她看着怜奈胳膊上的绷带,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小时候被自己挥掉的竹蜻蜓——原来这个总爱笑的妹妹,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