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那道由言出法随诞生的深邃裂隙,脚踏在厚土之疆那无比坚实、散发着苍茫古老气息的大地上,众人只觉周身一沉,仿佛背负了山岳。这里的重力远超寻常星域,连呼吸都需耗费更多气力。但也正因如此,每一寸土地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磅礴能量与承载道韵。
在三尊沉默的息壤巨人的带领下,白辰一行人朝着大陆中央那座最为巍峨的神山行去。那山通体呈玄黄之色,高不知几万丈,山势雄浑厚重,仿佛自开天辟地时便已存在,是这无尽厚土精华的凝聚。
沿途,可以看到许多由息壤自然凝聚而成的土灵、山魁,它们好奇地打量着这群外来者,尤其是最前方那道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的青衫身影,但感受到引路巨人的气息,都未敢靠近。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那座玄黄神山之下。山脚处,并无华丽宫殿,只有一座古朴的、仿佛与山体浑然天成的石殿。殿门敞开,内里光线柔和,流淌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引路的息壤巨人在殿外止步,躬身一礼,随即沉入大地,消失不见。
白辰整理了一下青衫,信步走入石殿。殿内空旷简朴,唯有中央有一方巨大的、温润如玉的黄色石台。石台之上,端坐着一位女子。
她身着简单的麻布长袍,长发随意披散,容颜算不得绝美,却无比祥和,眉眼间带着一种看尽沧海桑田的温润与包容。她的气息与整座神山、乃至整个厚土之疆完美融合,仿佛她便是这大地的化身。她,便是厚土之疆的主宰——后土神尊。
她的目光落在白辰身上,没有审视,没有敌意,只有一丝了然与淡淡的好奇。
“你来了。”后土神尊开口,声音温和厚重,如同大地母亲的低语,“我已知晓你来意,也看到了你在大地之上留下的‘痕迹’。”
她指的是那道裂隙。
白辰拱手,执晚辈礼:“晚辈白辰,冒昧来访,惊扰神尊清静,只为借‘后土息壤’一用,以全阵法,招魂归亲。还望神尊成全。”
后土神尊微微颔首,并未直接回应借与不借,而是反问道:“你之前所言,‘留一道缝隙,是为了呼吸,为了容纳新的可能’。此言深得大地‘厚德载物’之真意。然,息壤乃吾之根本,生生不息,亦代表着绝对的‘生’与‘承载’。你借去,用于招魂,魂灵属阴,归于寂灭,岂非与息壤本性相悖?又如何能保证,不会污浊了息壤灵性?”
她问的并非力量得失,而是道之契合。这显示出她与之前几位神王截然不同的境界与胸怀。
白辰闻言,神色也认真了几分,沉吟片刻,答道:“神尊所虑极是。然,阴阳相生,动静相随。极致之生,便蕴死机;绝对之寂,亦藏生机。魂灵虽属阴,飘零散落,看似归于寂灭,但其本质,仍是‘存在’的一种形态,是生命印记的另一种延续。”
他目光清澈,言语中带着对大道本质的理解:“后土息壤,生生不息,其伟大在于‘容’,在于‘化’。它能承载山川河流,孕育万物生灵,为何不能承载飘零之魂,化解其执念与散乱,助其重聚本源,由死向生?此非污浊,而是更高层次的‘承载’与‘滋养’,是阴阳轮转、生死循环的一部分。息壤若能经历此过程,体会由死化生之奥妙,或许其‘生生不息’之道,能更添一份圆融与深邃,打破纯粹‘生’的壁垒,真正触及‘轮回’之真意。”
他这番话,已不仅仅是在解释借宝用途,更是在阐述一种涉及生死、轮回的至高道理。
后土神尊静静地听着,那双温润的眼眸中,渐渐亮起了一种明悟的光芒。她执掌厚土,孕育众生,对“生”的理解已达极致,但对于“死”以及死生之间的转化,却始终隔着一层迷雾。白辰的话,如同为她推开了一扇通往新天地的大门。
“由死向生……轮回真意……”后土神尊喃喃自语,周身那与大地完美融合的气息,竟然开始主动与那玄黄神山、与整个厚土之疆产生了一种更为深层次、更为活泼的共鸣!原本绝对沉稳的大地,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动”与“循环”的意味。
她被困于当下的境界已然太久,白辰的话,无疑为她指明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良久,后土神尊缓缓抬起手,一团拳头大小、不断蠕动、变幻着形态、散发着无穷生机与厚重气息的暗黄色土壤,自她掌心浮现。这土壤看似平凡,却仿佛蕴含着开辟世界、演化万物的本源力量,正是后土息壤!
“拿去吧。”后土神尊将息壤送至白辰面前,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温和笑容,“希望它在你手中,真能见证一番生死轮转的奥妙。待其归来时,或许真能如你所说,助我之道,更上一层楼。”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信任与期待,与之前光明神王的屈辱、玄冰女神的复杂、庚金剑主的敬佩都不同,这是一种基于大道共鸣的认同与托付。
白辰郑重地双手接过那团后土息壤。息壤入手温润,重如山岳,却又充满了活力。他能感受到其中那浩瀚无边的生机与承载之力。
“多谢神尊信任。”白辰将息壤小心收起,“白某定不负所托,必使其完璧归赵,并带回新的感悟。”
后土神尊含笑点头:“我相信你。去吧,你的路还长。”
白辰再次躬身一礼,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弟子们离开了石殿。
走出殿门,感受着怀中那团沉甸甸、却又充满希望的息壤,白辰对等候在外的弟子们笑道:
“看,与明白人讲道理,就是省心省力。”
“厚土已得,根基初定。接下来,该去找点能‘烧火’和‘吹风’的家伙事了。”
他目光投向星海另外两个方向,那里,分别散发着炽热狂暴与灵动不羁的气息。
烈焰神域,巽风之渊。
青衫将继续远行,为那逆天招魂之阵,凑齐最后的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