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幽州城外三十里,铁骊骑兵的尸首在雪地里泛着青黑。
守军扒开冻土掩埋尸体时,发现腐肉中钻出无数红头蜈蚣,鳞片在月光下泛着磷光。参将赵怀远刚要挥手,左臂突然剧痛——三只蜈蚣钻入皮肉,瞬间溃烂如沸水浇灌。
“大人!西营的弟兄们说胡话了!”亲兵连滚带爬冲进营帐。
赵怀远抓起青铜虎符,帐外惨嚎已连成一片。
“有鬼咬我!它们在骨头缝里钻!”
“眼珠子要掉出来了!救救我!”
雪地里,十几个士兵正用刀剜自己的眼珠,血沫混着冰碴溅在冻硬的军旗上。
钦天监杨院判的鹤氅扫过丹墀,怀中《瘟神宝忏》哗哗作响。
“此乃五方瘴鬼作祟!”他在祭坛前挥剑斩断白公鸡的喉咙,“取雄黄三斤、朱砂二两,子时前布七星灯阵!”
当夜,幽州城头火光冲天。
士兵们被迫吞下掺着雄黄的符水,喉头灼烧如吞炭火。更夫王二狗突然抽搐着跪倒,十指抠进城墙砖缝:“它们在血管里爬……”话音未落,七窍喷出黑血,指甲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白色线虫。
医正堂弟子陆明远背着药囊撞开城门时,守军正将染疫者拖到护城河喂獒犬。
“让开!凌云大人要的青蒿素在药囊里!”他挥舞火折子,照见河面漂浮的碎骨。
突然,三支羽箭破空而至。
“交出药囊!”黑衣人从屋檐跃下,袖中寒光闪烁。
陆明远翻身滚入草垛,药囊裂口处,青蒿叶簌簌洒落。追兵的刀锋已逼近咽喉——
陆明远将火折子掷向枯树,爆燃的火焰映出黑衣人脸上的青铜面具。
“药王谷的走狗?”他蹬着树干腾空,药囊里的银针暴雨般射出。
面具人挥刀格挡,火星迸溅中突然闷哼——一针扎入曲池穴,整条手臂僵直如铁。
“你们根本不懂瘟疫!”陆明远撕开染血的衣襟,露出脖颈溃烂的抓痕,“青蒿素遇热挥发,你们用炭火烤药囊,等于喂他们砒霜!”
追兵退至结冰的鸳鸯湖,湖面下突然传来冰裂声。
“是陷阱!”陆明远拉下面具人跃向岸边。
轰然巨响中,冰层塌陷,数十具挂着冰棱的尸体浮出水面——正是三日前“暴毙”的幽州守军。他们的腹腔里,蜈蚣在腐肉间织成血网。
击退追兵后,陆明远颤抖着打开残破的药囊。
本该装青蒿素的夹层里,竟藏着半卷焦黄的《西域药方》,末尾盖着药王谷的朱砂印。
“原来他们要的不是药……”他瞳孔骤缩,远处传来号角声,幽州城门缓缓开启。
凌云踏着冰碴迈进中军帐,腰间铜制体温计撞在剑鞘上叮当作响。
“此物名曰‘寒暑表’,三十七度为常人体温。”他将玻璃管抵在赵怀远额前,“大人已烧到四十一度,再灌符水,半个时辰必死。”
帐内鸦雀无声。赵怀远突然暴起,扯断脖颈上的护身符:“让这妖道试试!”
凌云用银刀划开溃烂的皮肤,脓液滴在琉璃片上。
“看!这些杆菌在吞噬血细胞。”他举起烛台,火光穿透显微镜,“瘴疫是活物,不是天谴!”
军医令狐冲突然尖叫:“妖言惑众!这是阎罗王的诅咒!”
“凌大人好大的胆子!”参将李崇古拍案而起,“太医院用艾灸驱邪百年,轮得到你个南蛮子指手画脚?”
帐外忽起喧哗,二十名重甲兵押着十几个浑身溃烂的士兵闯入:“按《瘟神律》,邪医当与疫鬼同焚!”
柴堆上的凌云被铁链捆缚,看着医正堂弟子被投入火海。
“青蒿素遇热会升华成气体!”他嘶吼着撞向火堆,铜制体温计在烈焰中炸裂,“你们在杀人!”
火焰突然扭曲,腾起诡异的青紫色——这是《西域药方》记载的“瘴气爆燃”现象。
爆炸气浪掀翻祭坛,露出地下密室。
李崇古狂笑着打开青铜鼎,鼎中蜈蚣与尸虫扭动着聚成符咒:“多亏凌大人送来药囊,药王谷的‘千足蛊’终于成了!”
陆明远在火场废墟中拾起半片药囊,上面用血写着:“辰时三刻,开西门。”
子时的幽州城门轰然洞开。
三千铁骊骑兵冲出城门,为首将领摘下青铜面具——正是本该“暴毙”的王二狗。他眼眶里钻出蜈蚣,嘶吼着扑向守军:“杀光他们!药王谷要的是活尸养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