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夜色中发狂般疾驰,轮胎摩擦路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直奔滨城地标——滨城国际酒店。赵大海将油门踩到底,脸色铁青,他虽不明白全部,但知道兄弟此去,凶多吉少。
车内,林卫东靠在副驾驶座上,脸色苍白如纸,意识海中那片被诅咒和强制净化肆虐过的“废墟”仍在隐隐作痛。“味之源”黯淡得像风中残烛,仅能维持着最基本的存在,根本无法调用任何力量。让他去迟滞一个“甲下”级别的恐怖存在,无异于让一只受伤的兔子去阻挡狂奔的犀牛。
腕间“守味人”标记传来的剧痛和冰冷指令,如同枷锁,不容抗拒。他闭上眼,并非放弃,而是在绝境中,逼迫自己冷静到极致。硬拼是死路一条,必须找到其他方法。玄甲的命令是“迟滞”,并非“消灭”。
他回想起与阴烛老人力量隔空接触的那一瞬,那股引动混乱、放大焦虑的“味道”,其核心似乎是……建立在扭曲和透支某种“基础”之上的。就像金融市场,无论多么疯狂的炒作,其根基仍然是国债本身的信用。
那么,这个阴烛老人的力量,是否也有其“根基”?是否也存在可以被干扰、被撼动的“锚点”?
他受损的“味感”无法直接看穿,但他还有别的——前世今生积累的商业智慧,以及对人性、对规则的洞察。
“大海,再快一点!”林卫东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他或许无力正面抗衡,但他可以去……“谈生意”,去“搅局”!
酒店顶层,豪华套房内已是一片狼藉。昂贵的红酒瓶碎裂在地,显示着杜明之前的暴怒。此刻,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盯着屏幕上再次开始缓慢下滑的行情(由于舆论发酵和恐慌分化),对着盘坐在客厅中央、周身环绕着无形扭曲力场的阴烛老人焦急喊道:“阴烛先生!压力还在增大!那些该死的报道在扩散!‘守味人’的干扰还在!”
阴烛老人纯白的瞳孔没有任何焦点,干枯的手指如同抚弄琴弦般在虚空中拨动,散发着令人心烦意乱的波动。“聒噪。”他沙哑开口,“‘守味人’的秩序之力已被老夫的‘混乱之弦’暂时屏蔽,但世俗的愚昧……仍需你自己去平息。记住,主厨要的,是极致的‘恐慌’与‘贪婪’盛宴,而非简单的胜负。”
就在这时,套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杜明一惊,示意手下警惕地去查看。手下透过猫眼看了一眼,脸色古怪地回头:“杜总,是……是林卫东!就他一个人!”
杜明和阴烛老人都是一怔。他居然敢来?还一个人?
“让他进来。”阴烛老人纯白的瞳孔似乎微微转动,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神色,“老夫倒要看看,这个被主厨标记的‘容器’,有何胆色。”
门开了,林卫东独自走了进来,面色平静,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商务会谈。他甚至没有看杜明,目光直接落在房间中央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枯瘦老者身上。
“阴烛先生?”林卫东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异常稳定,“我是林卫东,‘万家香’的负责人。我来,是想和您,以及您背后的‘主厨’,谈一笔交易。”
杜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林卫东,你死到临头还想谈交易?你以为你是谁?”
阴烛老人抬手止住了杜明,纯白的“目光”落在林卫东身上,仿佛在审视一件奇特的物品。“交易?你能拿出什么,值得主厨与你交易?”
“信息,和……一个更高效的‘收割’方案。”林卫东强行压制住意识海的不适和身体的颤抖,大脑飞速运转,结合之前的所有线索,开始编织一场巨大的 bluff(虚张声势)。
“你们利用金融波动汲取负面‘味道’,手段固然凌厉,但太过粗暴,容易引来‘守味人’的强力干涉,就像现在。”林卫东指了指窗外,“而且,恐慌过后,往往是漫长的萧条,如同竭泽而渔。”
他话锋一转:“但如果,换一种方式呢?比如,创造一个看似繁荣、实则内里空洞,让无数人在希望中不断投入,最终在更大的绝望中崩塌的‘泡沫’?这样的过程,所产生的‘味道’,是否更醇厚,更持久,也更……不易被‘秩序’察觉?”
他这是在借鉴前世记忆中的某些经济泡沫模式,试图引起对方的兴趣。
阴烛老人沉默了片刻,周围那扭曲的力场波动似乎减缓了一丝。“有趣的思路……但,与你何干?你又能做什么?”
“我能帮你们完善这个‘泡沫’。”林卫东抛出诱饵,“‘万家香’是滨城如今势头最劲的民营企业,如果我配合你们,以‘万家香’为核心,编织一个多元化扩张、前景无限的神话,吸引更多的人和资金投入,再在关键时刻……由你们亲手戳破它。这产生的‘味道’,难道不比单纯在期货市场收割一波,来得更盛大吗?”
他这是在将自己作为筹码,赌对方对更“优质盛宴”的贪婪!
杜明听得有些心动,但阴烛老人却发出了夜枭般的笑声:“呵呵……巧言令色。你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待‘守味人’的援军罢了。”
“援军会来,”林卫东坦然承认,“但在我死之前,你们也无法顺利完成这次的收割。我的提议,是双赢。或者……”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同豁出去一般,指向杜明,“你们可以问问杜先生,他右手背上那个‘主厨’赐予的‘辣火印记’,在强行透支力量引导市场情绪后,现在是否已经开始……反噬了?”
杜明脸色猛地一变,下意识地捂住了右手,那辣椒状的烫伤确实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这正是林卫东的赌博!他结合“辣火”的特性、杜明之前的疯狂举止以及阴烛老人需要亲自出手维持混乱场来看,推断杜明这种级别的“饕餮”信徒,强行催动力量很可能有巨大代价甚至反噬!
林卫东的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杜明和阴烛老人之间那微妙的信任间隙。
阴烛老人纯白的瞳孔第一次真正聚焦,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看向杜明。杜明则眼神闪烁,不敢与之对视。
就在这气氛微妙变化的瞬间——
轰!!!
套房巨大的落地窗轰然破碎!不是被撞开,而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绝对秩序的力量直接“抹除”!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玻璃碎片灌入,同时涌入的,是三道散发着凛然气息的身影!
为首者,正是之前见过的“守味人”陈队!他身旁,除了手持罗盘的徐道长和科技感十足的玄甲之外,还多了一名身着古朴黑色劲装、面容冷峻、腰间悬挂着一枚青铜方印的青年!
“饕餮余孽,阴烛!果然是你在此兴风作浪!”陈队声音如雷,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阴烛老人,“扰乱‘味纲’,罪无可赦!”
援军到了!而且阵容更强!
阴烛老人纯白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混乱力场疯狂暴涨,试图抵抗。“守味人!你们来得太晚了!此地的‘混乱之弦’已成,看你们如何……”
他话音未落,那名黑衣冷峻青年一步踏出,甚至没有看阴烛老人,只是解下腰间那枚青铜方印,口中吐出四个冰冷的字眼:
“味纲如山,镇!”
他并未将方印抛出,但那青铜方印却骤然虚化,化作一道巨大无比、刻满无数繁复玄奥符文、散发着亘古不变、绝对秩序气息的黑色石碑虚影,朝着整个套房,尤其是阴烛老人所在的区域,轰然压下!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镇压”意志!
阴烛老人周身那扭曲的混乱力场,在这黑色石碑虚影出现的瞬间,就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哀鸣,寸寸瓦解、崩碎!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干瘦的身体剧烈颤抖,纯白的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骇然与恐惧!
“秩序……铁碑?!你们竟然动用了……”他嘶哑的声音充满绝望。
那黑色石碑虚影缓缓沉降,看似缓慢,却封锁了所有空间,阴烛老人连挣扎都做不到,身体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要被那石碑虚影彻底吸收、封印!
一旁的杜明更是惨不忍睹,在石碑虚影的余波下,他惨叫一声,右手背上的“辣火印记”猛地爆开一团赤红火焰,瞬间将他整条右臂吞噬,并且向着全身蔓延!那是力量的反噬,在绝对秩序的压力下被彻底引爆!
林卫东被赵大海猛地拉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震撼地看着这碾压般的一幕。这就是“守味人”真正的力量?这就是维护“味纲”的秩序铁碑?
几乎在阴烛老人被镇压、杜明被反噬吞噬的同一时间,窗外,滨城夜空之中那无形无质、却让所有人感到心悸的压抑感和混乱波动,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远处证券交易所屏幕上,那剧烈震荡的国债期货行情,仿佛失去了幕后那双疯狂搅动的手,开始遵循市场本身残存的逻辑波动,虽然依旧不稳,但那令人窒息的疯狂气息已然消失。
金融战场上,最危险的超自然干扰源,被拔除了。
陈队冷漠地看着阴烛老人即将被彻底封印,目光转而落在林卫东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登记个体林卫东,此次事件中,提供关键情报,并成功迟滞目标,表现……尚可。”
他话未说完,那名祭出秩序铁碑的黑衣冷峻青年,却忽然转过头,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林卫东身上。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那黯淡的“味之源”和残留的冰蓝、幽绿纹路。
黑衣青年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随即又恢复了冰冷。
他没有对林卫东说话,而是转向陈队,声音低沉而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陈队长,此间事了。此子身上……牵扯甚多。带回总部,详细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