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客栈窗棂,在桌上投下细碎光斑时,宋藏虞已将那柄染血的黑剑翻来覆去看了三遍。
剑身萦绕的黑气像附骨之疽,指尖刚触到剑鞘,就有股阴冷的怨气顺着经脉往上爬,若非《厚土诀》运转及时,丹田都要泛起凉意。
“怨气缠得这么紧,寻常火焰怕是淬不掉。”他掂着剑起身,想起苏长风提过的青阳城东郊寒潭。
那潭水因地底灵脉交汇,常年冰寒刺骨,连炼气五层修士都不敢久浸,或许能压制剑上的邪性。
收拾妥当,他将黑剑裹进粗布,玄铁胚照旧背在身后,陨铁锤则斜挎在腰间。
刚走到客栈楼下,就见掌柜的捧着个油纸包迎上来:“宋小哥,这是您昨天订的肉包子,热乎着呢!”
宋藏虞接过包子,咬下一大口,肉馅的油香混着面香在嘴里散开,连日奔波的疲惫都消了大半。
他含糊着道谢,刚要出门,却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名字,声音又轻又急,带着几分熟悉的沙哑。
回头一看,巷口站着个穿灰布衣裙的姑娘,头发用木簪松松挽着,手里还提着个药箱,正是三日前在城门口帮他包扎伤口的医女林晚。
她快步走过来,额角沾着薄汗,递过个小瓷瓶:“这是我调的清灵丹,能缓解灵力运转后的滞涩,你上次说要去查事,或许用得上。”
宋藏虞接过瓷瓶,指尖碰到她的手,只觉一片冰凉。他想起那日她手腕上的淤青,忍不住问:“你手怎么这么凉?上次的伤还没好?”
林晚眼神闪了闪,把药箱往身后藏了藏,勉强笑了笑:“没事,医家常年跟药材打交道,手脚凉是常事。
倒是你,昨天我听说黑风寨那边闹了动静,还伤了不少人,你……”
“你是担心我?”宋藏虞挑眉,把最后半个包子塞进嘴里,“放心,我命硬得很,倒是你,以后别总往城外跑,最近不太平。”
林晚点点头,又从药箱里拿出张折叠的黄纸:“这是我画的避邪符,虽然灵力不强,但对付些低阶邪祟还行,你带着吧。”
她递符时,袖口滑落,宋藏虞瞥见她小臂上缠着新的绷带,还渗着淡淡的血痕。
“你到底怎么了?”他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不自觉沉了下来,“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
林晚被他抓得一僵,眼圈瞬间红了。她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我爹……我爹是陨仙渊附近的采药人,半个月前进山后就没回来。
我昨天去城外破庙附近找线索,遇到几个黑衣人,他们……他们说我爹偷了他们的东西,还打了我……”
宋藏虞心里一沉,破庙、黑衣人,这不正是他昨晚端掉的影杀组据点?他松开手,从怀里摸出那枚“影”字令牌,递到林晚面前:“是不是戴这种令牌的人?”
林晚抬头一看,脸色瞬间惨白,连连点头:“是!就是这种令牌!他们还说,要是我再找我爹,就把我也扔去陨仙渊喂魂魔!”
宋藏虞攥紧令牌,指节泛白。他想起昨晚黑衣人说的“聚灵鼎能提炼怨气”,又想起林晚爹的失踪,隐约觉得这两件事定有关联。他
把令牌塞回怀里,拍了拍林晚的肩:“你别慌,我昨天已经抓住了几个影杀组的人,回头我再去问问,说不定能找到你爹的线索。”
林晚抬起泪眼,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不过才认识三天。”
宋藏虞挠了挠头,咧嘴一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路见不平罢了。再说,你还帮我包过伤口呢,算起来我还欠你个人情。”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先回城里等着,别再单独出去,我处理完手里的事,就去找你。”
林晚点点头,把避邪符塞进他手里:“你一定要小心,那些人很厉害。”
目送林晚走进巷口,宋藏虞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避邪符,指尖能感受到符纸上微弱的灵力——这姑娘明明自己都怕得发抖,却还想着给他送符,倒比那些藏在暗处的黑衣人干净多了。
出了青阳城,往东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就见前方山谷里腾起白雾,寒潭的气息顺着风飘过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宋藏虞加快脚步,走到山谷口,才发现潭边竟围着一圈半人高的冰棱,阳光照在上面,泛着冷冽的光。
他走到潭边蹲下,刚要把黑剑放进水里,就听见潭底传来“咕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警惕地后退一步,握紧腰间的陨铁锤,就见潭水突然翻涌起来,一道黑影从水里窜出,直扑他面门!
宋藏虞侧身躲开,黑影“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竟是条手臂粗的黑鳞鱼,鱼眼泛着浑浊的白色,身上还缠着淡淡的黑气——这是被怨气染了的灵鱼!
没等他反应过来,潭水里又窜出十几条黑鳞鱼,围着他打转,鱼嘴里还发出“嘶嘶”的声响,像是要把他拖进潭底。
“看来这潭底也不干净。”宋藏虞冷哼一声,拔出陨铁锤,运转《厚土诀》,铁锤表面泛出土黄色光。
他抡起锤子,朝最近的一条黑鳞鱼砸去,“哐”的一声,鱼身瞬间被砸烂,黑气散在空中,很快被潭水的寒气冲散。
剩下的黑鳞鱼见同伴被杀,更显疯狂,纷纷朝他扑来。宋藏虞不慌不忙,铁锤舞得虎虎生风,每砸中一条鱼,就有一股怨气散开。
没一会儿,地上就躺了一片鱼尸,潭水也恢复了平静,只是水面上还飘着淡淡的黑气。
他走到潭边,看着水里的倒影,忽然发现潭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他眯起眼睛,运起灵力朝潭底望去,只见潭底中央,竟沉着个半人高的铜鼎,鼎身上刻着复杂的纹路,正是聚灵鼎!
宋藏虞心里一惊,他原以为聚灵鼎还在聚宝阁,没想到竟被影杀组藏在了这里!
他刚要下水捞鼎,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宋客卿,没想到你竟先找到了这里。”
回头一看,苏长风正站在山谷口,身后跟着两个聚宝阁护卫,手里还提着个木盒。
“苏阁主?你怎么来了?”宋藏虞有些意外。
苏长风走到潭边,看着水面上的黑气,眉头皱起:“影杀组的人嘴硬得很,审了半天才说聚灵鼎被藏在寒潭。我怕你出事,就赶紧赶过来了。”
他打开手里的木盒,里面放着三枚蓝色的丹药,“这是避寒丹,你先吃一枚,潭水太冷,就算有《厚土诀》,也怕你撑不住。”
宋藏虞接过避寒丹,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进丹田,刚才被寒气冻得发僵的四肢瞬间舒缓不少。
他看着潭底的聚灵鼎,又看了看手里的黑剑,忽然说:“苏阁主,我想先用潭水淬剑,再捞鼎。这剑上的怨气太重,若不处理掉,怕是会惹麻烦。”
苏长风点点头:“也好,这寒潭水不仅能压制怨气,还能淬炼兵器,倒是个好地方。”
宋藏虞深吸一口气,将黑剑举过头顶,猛地插进潭水里。
“滋啦”一声,水面上腾起白雾,黑气从剑身里被逼出来,在水面上凝成一团,却被潭水的寒气困住,散不开也飘不走。
他握着剑柄,运转《厚土诀》,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剑身。
黑剑在水里微微震动,剑身的黑气越来越淡,原本泛着寒光的剑刃,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土黄色——那是《厚土诀》的灵力与潭水寒气融合的迹象。
就在这时,潭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聚灵鼎上的纹路亮起红光,潭水开始疯狂翻涌,刚才消散的黑气又重新凝聚起来,朝着宋藏虞的手臂缠去!
“不好!聚灵鼎在吸收怨气!”苏长风大喊一声,就要冲过来帮忙。
宋藏虞却抬手拦住他:“别过来!这怨气正好用来淬剑!”
他咬紧牙关,任由黑气缠上手臂,再通过手臂将怨气导入剑身——他要做的,不是驱散怨气,而是将怨气驯服,让它成为剑的一部分!
黑气顺着手臂爬进剑身,原本淡金色的剑刃瞬间变得漆黑,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阴冷,反而透着一股霸道的气息。
宋藏虞能感觉到,剑里的怨气正在被《厚土诀》的灵力压制,就像被驯服的野兽,虽然还带着凶性,却已能被他掌控。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潭水终于恢复平静,聚灵鼎上的红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宋藏虞拔出黑剑,剑身上的黑气彻底消失,只剩下漆黑的剑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他挥了挥剑,只觉灵力运转比之前顺畅了不少,连带着丹田都暖了几分。
“成了!”苏长风走上前,看着黑剑,眼里满是惊叹,“没想到你竟能将怨气驯服,这剑现在怕是比寻常法器还要厉害!”
宋藏虞咧嘴一笑,刚要说话,就听见潭底又传来“咕咚”一声。他和苏长风对视一眼,同时朝潭底望去。
只见聚灵鼎旁边,竟躺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人,一动不动,像是没了气息。
宋藏虞心里一紧,想起林晚说的话,他顾不上多想,纵身跳进寒潭。
冰冷的潭水瞬间裹住他的身体,若不是有避寒丹护体,他怕是早就冻僵了。
他游到那人身边,将人翻过来,借着水面的光一看,果然是个中年男子,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正是林晚描述的模样!
“苏阁主!快帮忙!”宋藏虞大喊一声,抱着人往岸边游去。
苏长风连忙让护卫搭手,将人抬到岸边。宋藏虞拧着衣角的水,看着男子苍白的脸,心里七上八下——这要是林晚的爹,可千万不能有事。
护卫摸了摸男子的脉搏,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忽然眼前一亮:“还有气!只是昏迷了!”
宋藏虞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就见男子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着宋藏虞,嘴唇哆嗦着,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影杀组……聚灵鼎……魂魔……”
话没说完,又昏了过去。
苏长风皱起眉头:“看来他知道不少事,得赶紧带他回城里救治,等他醒了,或许能查出影杀组和魂魔修士的关联。”
宋藏虞点点头,看着昏迷的男子,又想起林晚焦急的模样,心里暗暗想:这下总算能给她一个交代了。
他扛起陨铁锤,又把黑剑别在腰间,帮着护卫把人抬起来,朝着青阳城的方向走去。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山谷里的寒意。
宋藏虞知道,找到聚灵鼎、救了林晚的爹,这只是开始,影杀组背后的“大人”、陨仙渊的魂魔修士,还有那藏在暗处的阴谋,都还等着他去揭开。
但他并不怕,毕竟他还有百世的积累,有趁手的兵器,还有一群值得信任的人——就算前路再难,他也能一步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