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咱下次能不去李家村那犄角旮旯了吗?”
“来回折腾两天,就为了放一场《地道战》。”
“我这腿都快蹬断了。”
许大茂一边骑,一边忍不住抱怨。
许富贵在前面闷头骑车,闻言头也不回地怼了一句。
“怎么,吃不了这个苦?”
“你以为放电影是让你去游山玩水的?”
“再说了,李家村怎么了?李家村不是挺好的吗?”
许大茂听出他话里有话,撇了撇嘴,没敢再接茬。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机械轰鸣声由远及近,打断了父子俩的对话。
“什么动静?”
许大茂扶着车把,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只见不远处的路边,围了一大圈人。
黑压压的一片,跟赶集似的。
人群的中央,一台黄色的机器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机器所过之处,一条又深又直的沟渠眨眼间就成型了。
围观的社员们个个都跟看西洋景似的。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的乖乖,这铁家伙也太猛了!”
“比十个壮劳力都快啊!”
“这叫啥来着?开……开沟机?”
许大茂看傻眼了。
他好歹是厂里的放映员,也算见过些世面。
可眼前这玩意儿,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这效率,这威力,简直不讲道理!
这要是用来开垦荒地,修水利,那得省多少人力物力?
“爸,你快看!这是什么新式武器?”
许大茂激动地喊道。
把自行车往路边一停,就想凑过去看个究竟。
许富贵也停下了车,他眯着眼看了半天。
脸色却变得有些复杂。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语气平淡地开口。
“什么新式武器,这是何雨柱搞出来的发明。”
“叫什么……摆臂式开沟机。”
许大茂刚迈出去的脚,瞬间就僵在了半空中。
他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谁?!”
“您说谁?!”
“何雨柱?傻柱?!”
这三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
带着一股子见了鬼的惊骇。
许富贵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除了他还有谁。”
“这事儿厂里早就传开了。”
“据说设计图都送到农机部去了,马上就要全国推广。”
“没想到啊,这红星公社动作这么快,都用上了。”
许大茂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
像是被人用大锤狠狠敲了一下。
何雨柱?
那个从小跟他打架,被他耍得团团转的傻柱?
那个只知道掂着炒勺,在后厨混吃等死的厨子?
他竟然能发明出这种大家伙?
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一定是听错了!
“爸,您是不是搞错了?就他?”
“一个厨子,他懂什么机械?”
许大茂的声音都变了调,尖锐得有些刺耳。
许富贵叹了口气,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你忘了?当年厂里接待那几个外国来的机械专家。”
“是谁负责给人家做饭的?”
“我可听说了,傻柱那小子机灵着呢,嘴又甜。”
“把那几个老外哄得高高兴兴。”
“临走的时候,有个专家送了他一本工作笔记。”
“上面全是各种机械图纸和原理。”
许富贵顿了顿,看着远处那台高效作业的开沟机。
眼神里也闪过一丝羡慕。
“人家把笔记里的东西吃透了。”
“再结合咱们国家的实际情况。”
“搞出点发明创造,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叫什么?这就叫机遇!”
“你啊,就是没这个命。”
许富贵的话,狠狠刺在许大茂的心上。
凭什么!凭什么啊!
当年他也去给专家放过电影。
怎么就没哪个专家送他一本《电影导演的自我修养》?
这泼天的富贵,怎么就砸到了傻柱那个憨货的头上?
他许大茂哪点比不上何雨柱了?
论长相,他比何雨柱俊。
论脑子,他自问比何雨柱活泛一百倍!
可现在呢?
人家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大发明家,出门受人尊敬。
自己呢?
还是个起早贪黑下乡放电影的放映员,累死累活,前途渺茫。
巨大的失落和嫉妒瞬间吞噬了他。
许大茂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两只手死死攥着车把,手背上青筋都蹦了出来。
“我不服!这不公平!”
“他就是运气好!走了狗屎运!”
许富贵冷哼一声。
最是看不惯儿子这副怨天尤人的德行。
“运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有那眼红别人的工夫。”
“你不如多琢磨琢磨你自己的事!”
“放电影的技术学精了没有?机器的原理搞懂了没有?”
“一天到晚吊儿郎当,就想着投机取巧!”
“我告诉你许大茂,你爸我再干几年就退了。”
“这宣传科的位子,你不给我好好顶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富贵的训斥兜头盖脸地砸下来。
让许大茂心里的火气更旺了。
可他不敢顶嘴,只能低着头,闷声不吭。
许富贵看着他这副样子。
话锋突然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严厉。
“还有,我问你。”
“你跟李家村那个姓花的寡妇,是怎么回事?”
许大茂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
“爸,您……您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
许富贵气得笑了。
“你当我的眼睛是瞎的?耳朵是聋的?”
“每次去李家村放电影。”
“你那眼珠子就差黏在人家身上了!”
“这次去,你是不是又去找她了?”
许大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许富贵看着他这默认的怂样。
心里的火气彻底压不住了。
“混账东西!”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女人不行!绝对不行!”
“一个农村寡妇,还拖着个孩子,不清不楚的。”
“你要是敢把她娶进门,我许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我命令你,从今天起,立刻跟她断了!”
“以后不准再有任何来往!”
许富贵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许大茂的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不甘。
不行?为什么不行?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就没断过。
说他许大茂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天阉”!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
把他一个大男人的尊严割得体无完肤。
他做梦都想找个女人,生个孩子。
狠狠地扇那些长舌妇的脸!
可城里的姑娘,一听他离过婚。
还背着这种名声,哪个愿意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