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收,木屑渐散。远方雁声渐远。仿佛能听见众人心跳声。
杨易安最终选择西班牙长矛方阵,这种阵曾经横扫欧洲战场百余年。他收敛下心神,向苏胜投去询问目光:“苏元帅,你平时用什么阵法与铁尤人野战的呀?”
苏胜眸光如炬,仿佛瞬间穿越了眼前的静谧,重回那狼烟四起,尘沙漫天,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战场:“我们都是以骑兵在冲,刀盾长矛手跟上,弓弩手在后压阵,与铁尤铁骑硬拼。有时有的是一字长蛇阵,口袋阵,尖刀阵,雁阵等。”
“小弟不才,有一种专破骑兵的阵法,名唤长矛方阵。这阵四面密集的三排长矛手加,阵中央投石车加三排弓弩手组合。”
秋风又起,众人听后都屏息凝神,连针落地可闻,唯有院内老槐树叶沙沙响。
苏胜眸光猛涨,灼烧的目光似要穿透他,喉咙剧烈滚动,手不由自主紧紧攥成拳,手指因用力而发白:“这种阵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一定是知兵之人,你师承何人?”
杨易安听后,心中暗忖度:难不成说自己是魂穿者。
他面色泛红,面现羞愧,一咬牙,一跺脚:“小弟不才,自小喜爱兵法,自小钻研兵法。一想到铁尤铁骑踏碎我石禹国河山,我就发誓要破铁尤铁骑。”
杨易安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贴身丫鬟黄碧瑶指尖猛地一颤,杏眼圆睁,脸上满是惊愕。她垂眸抿唇他偷偷抬眼瞥向杨易安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分家前的少爷分明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一场大病醒来后,不仅懂军械、通兵法,连气质都变得沉稳锐利,简直像换了个人一般!
身旁的石志方亦是眉头紧锁,粗糙的手掌不自觉攥紧了腰间佩刀的刀柄,指节泛白。他偷偷抬眼瞥向杨易安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自小杨易安就依仗着有雄厚的家资,换着法子戏弄,欺负我。自从他分家后,像一下子长大了,和善,丈义。不但救了自己父母,还给自己谋了条生路。
苏胜与赵碧莹都细细打量着他。赵碧莹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他与梁玲珑退婚时明明说自己不通文墨——难道是将学习诗词歌赋的精力全部用于钻研兵法?
“果然是天赋异禀!”苏胜和孙鲤交换了一个眼神:你果然有眼光。
孙鲤心中暗忖:我与他湾洲打东洋鬼子,就知道此子非池中物。
杨易安闻言,连忙拱手作揖,脸上掠过一丝赧然:“元帅谬赞了!晚辈不过是拾人牙慧,略通皮毛罢了。这长矛方阵虽有克制骑兵之效,却需士兵们熟练配合方能发挥威力。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挑选精锐将士演练阵法,确保实战时万无一失。”
“事不宜迟,到官府衙前练武场演练下你这长矛方阵。”苏胜眸光闪耀,急不及待带领众人走向练武场。
众人走到了练武场,杨易安先吩咐人去斩竹子当长矛,再拉练队列。
渔民及琼州土着人在琼州,都接受过水军元帅孙鲤的严格训练。军容军纪不容置疑。
杨易按先按照以前时空的军训方式进行了简单的拉练。
杨易安口令如刀,划破寂静。两百渔民及琼州土着人闻声而动。
”齐步走!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向后转!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 二一!”
口号声震天动地。
步复一至,步调一致,整齐划一。
横看一条线,纵看一条线,斜看还是一条线。
整个过程,百余人如同一台精密机器,齿轮咬合,分秒不差。
杨易安发出所有口令都严格执行,见到铁律军队心中暗忖度:孙鲤水军元帅真是名不虚传。有了如此铁律的军队,长矛方阵有希望了。
苏胜见到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目光讶异,满脸敬佩:“孙老弟,你何时有如此练兵之法?”
“这练兵之法,是杨世侄离开琼州前给我的。”孙鲤捊捊银须,望向在拉练的杨易安。
“能保存我石禹国河山非此子不可。”苏胜畅怀大笑,恶狠狠地舒了一口气,似放下了重担。
此时官府的衙役,将青色的竹子运到了他们面前。
杨易安带头拿了一根竹子。
竹子断面碧绿如玉,竹壁外缘一圈淡黄脂环,阳光下渗出极细的金色光晕。竹子散发着一阵竹子独有的清香。他深吸一口,凉绿的气息直透胸臆,连呼吸都带湿润的甘甜。竹皮温润却坚韧,指腹轻抚,有细微的纵向凸棱。节瘤处微微隆起,像握住打磨光滑的骨节,稍一用力,掌心传来富有弹性的回弹,凉丝丝,滑腻腻。
杨易安正沉浸于手中竹子时,旁边一直默默无闻的郭墨嘴角浮笑:“姓杨的,你所谓的长矛方阵,这长矛真的要用这么长吗?这四五米长的长矛在战场上,不但不能杀敌,而且是个累赘。你不懂兵,就不要丢人现眼。”
古代的长矛一般在三米左右,丈八蛇矛也不超三米。
杨易安听后心中不快:这刺头怎么老是处处与我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呢?看来不狠狠打他一回脸还不知道我的利害。他口中却堆笑道:“一寸长,一寸强嘛!要不郭将军用官府的衙当当骑兵和我们陪练下?”他望向马房,马房里有官府的五十多骑与李勇强安远镖局的三十多骑,共计九十余骑。
杨易安话音刚落,练武场上的空气瞬间凝滞。郭墨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黑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更深的不屑,他猛地一拍胸脯,声如洪钟:“好!我倒要看看你这花架子阵法,如何挡得住骑兵冲击!”说罢便大步走向马房,腰间佩刀撞击声铿锵作响,满是挑衅之意。
苏胜眼中精光一闪,捋须颔首,脸上露出赞许之色:“此提议甚好!实战演练方能见真章,正好看看这长矛方阵的威力!”一旁的孙鲤亦点头附和,目光落在杨易安身上,带着几分期待。
赵碧莹秀眉微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手持竹矛的杨易安,眼底好奇更甚。黄碧瑶则握紧了手中绢帕,望着自家少爷的背影,心中既有担忧,又隐隐透着几分信任。石志方攥紧刀柄的手松了松,沉声道:“这个契弟真唔知死,杨恩公若需帮忙,属下随时待命。”
众人或期待、或挑衅、或关切的目光齐聚杨易安身上,练武场上的风似乎都变得凌厉起来,一场针尖对麦芒的演练即将拉开帷幕。
郭墨翻身上马,虎头环首手刀悬于腰,手中长枪寒光凛冽,身后九十余骑呈雁阵列展开,马蹄踏得练武场尘土翻滚,气势汹汹。他勒马扬声:“杨易安,今日便让你见识真正的骑兵威力!”
杨易安面色沉静,有节奏地击鼓进军。他敲击的是慢行鼓。整个横队像移动钢板一样平推。一步一步跳在鼓点节奏上,缓慢,沉稳,有力。
郭墨见到,杨易安人群密集的长矛方阵。人挤人,人压人,人挨人,人塞人,人堵人。人群密集到连针也无法插入,而且人人手持四米多长的竹子,别说打仗,手脚都舒展不开,就像移动的肉球。一个个踩着鼓点前进,像极了牵线木偶。
郭墨横眉冷对,纵马狂笑,如黑煞神下了凡尘。九十余骑,铁蹄铮铮,风驰电掣,雷霆万钧,排山倒海,攻势凌厉。练武场上黄沙蔽日,铁蹄撼地,像要将眼前一切碾压成碎沫。
杨易安此时正像成吉思汗打仔——大汗耷细汗,他也是第一次用竹子来与骑兵作战。西班牙长矛方阵,可是有火绳枪及大炮的。如今自己手中只有一根长竹子。是否真的能克制骑兵冲击?他现在心中正是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落。
他一咬牙,敲击节拍变成了快行鼓,鼓点铿锵,步伐整齐划一。
当郭墨快冲至长矛方阵前时,那马却停止了冲击。马毕竟是畜生,面对四五米的长矛林,如同一只巨大的刺猬。马本能地往另一侧跑开。
杨易安大声吼:第一排半蹲刺马胸,第二排直立刺人面,第三排斜上补漏。
冲击力如此强的铁骑,面对这稳慢,蠢笨的长矛方阵却有力无处出。
郭墨也是大惊失色,若真不是竹子,是真的是长矛。自己已经身首异处了。他面对这长矛方阵浑力气的冲击如泥牛入海。
郭墨脸色冷青如铁,骑兵正面冲击失利,引兵冲击方阵左侧翼。作为机动性极强的骑兵队,人如猛虎马似游龙。郭墨能够成为石禹国五虎上将之一,人虽鲁莽,头脑极精,左右回旋试探,想从中寻找破绽。
只因杨易安初次演练,投石车,及弓驽手还未配齐,只有这长矛,所以苦不堪言。
他只能叫李勇强帮忙传令调整阵形应对。
此时骑兵就似一群狗,围着一只巨龟,却无处下牙。
杨易安见骑兵转而猛攻右翼,心头一紧,当即嘶吼传令:“右翼收缩,变横阵为楔形!后排长矛手补位,保持矛林密集!”
李勇强应声策马穿梭阵侧,吼声穿透厮杀声:“右翼听令!前两排半蹲架矛,第三排侧转挺矛,死守防线!”
方阵右翼士兵反应极快,密集的竹矛如扇形展开,依旧形成无懈可击的屏障。郭墨率领骑兵数次冲击,马蹄刚踏入矛尖范围,便被斜刺而出的竹矛逼退,几名骑兵不慎被矛尖划伤,惨叫着摔落马下。
郭墨此时完全没有了嚣张跋扈飞扬的样子。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碰得满面灰。
“杨公子以两百余竹子,挡住我九十余骑兵。此阵布防严密,攻防兼备,我自问无法取胜。”郭墨脸上满是惊骇,先前的不屑与挑衅早已荡然无存。
苏胜与孙鲤相视一笑,眼中满是震撼与狂喜,齐声赞道:“神阵!真乃神阵也!”
众人见状,纷纷喝彩,秋风微吹。练武场上的欢呼声与远处的雁鸣交织在一起,吹向天际,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