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大营的帅帐之外，寒风呼啸。
曹化淳，这位权倾朝野的东厂提督，大明皇帝驾前最得脸的红人，此刻却像一条被拔了牙的死狗，被两个粗壮的镇北军亲卫，一左一右地架着胳膊。
他的蟒袍在地上拖行，沾满了泥土和草屑，那顶精致的乌纱帽也歪到了一边，露出他因为惊恐和屈辱而扭曲的脸。
“放肆！你们……你们这群丘八，安敢如此对咱家！”
曹化淳兀自挣扎着，发出尖利而虚弱的嘶吼。
他不敢相信，朱衡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出去！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这是在把他，把东厂，把司礼监，乃至他身后那位九五之尊的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再碾上几脚！
然而，回答他的，是王五那张不带任何表情的脸。
“殿下有令。”
王五的声音平淡无奇，却像一把冰冷的铁锤。
“曹公公，和他带来的‘赏赐’，一起，给本王，扔出大营。”
“本王的兵，不吃，嗟来之-食！”
话音落下，那两个亲卫再不迟疑，手臂猛然发力。
“啊——！”
曹化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整个人被凌空抬起，像一个破麻袋般，被毫不留情地，朝着营门的方向，奋力一扔！
“砰！”
一声闷响，他重重地摔在了大营门口的尘土里，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埃。
紧接着，那十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也被士兵们抬了出来，“哐当！哐当！”地扔在了他的身边。
其中一口箱子因为撞击而裂开，黄澄澄的金元宝和白花花的银锭，混杂着绫罗绸缎，滚落一地，在夕阳下散发着刺眼又讽刺的光芒。
整个过程，被大营内外数千名士兵，看得清清楚楚。
起初，他们看到东厂提督亲至，还以为是天大的恩宠降临，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和敬畏。
可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这位在传说中能让小儿止啼的曹公公，在他们的代王殿下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们看到，他们的代王殿下，视那十万两黄金、百万两白银如粪土！
他们看到，这位权焰滔天的东厂提督，最终，被像垃圾一样，扔出了营门！
这一刻，所有士兵的胸中，都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狂热！
什么叫霸气？
这就叫霸气！
什么叫尊严？
这就叫尊严！
他们的王，不需要朝廷的施舍，不需要阉人的假意拉拢！
他们的尊严，是靠着手中的刀枪，在通州城下，从十万建奴的尸山血海里，一刀一枪，亲手打出来的！
“殿下千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振臂高呼。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了整个通州大营！
“殿下千岁！！”
“殿下千岁！！！”
那声音，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气浪，直冲云霄，甚至让远处京城的方向，都隐隐可闻。
帅帐之内，黄得功、张维贤等一众京营将领，听着外面那震天的欢呼，一个个面面相觑，心头狂跳。
爽！
太他娘的爽了！
他们这些武将，平日里在朝堂上，哪个没受过这些阉党的气？
今天，朱衡当着全军的面，把曹化淳像狗一样扔出去，简直是替他们出了积压多年的恶气！
但爽过之后，便是深深的忧虑。
“殿下……”
黄得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不安地开口。
“您……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
“这曹化淳，是陛下心腹，您今日如此折辱他，等于是彻底和陛下撕破了脸皮啊！”
张维贤也附和道：“是啊殿下，此事一旦传回京城，恐怕朝堂之上，又将掀起轩然大波，那些言官，怕是要把弹劾您的奏疏，堆满陛下的御案了。”
他们是真的怕了。
朱衡的行为，在他们这些官场老油条看来，实在是太过刚猛，太过不计后果。
这，完全是在自绝于朝堂！
然而，朱衡只是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杆刚刚打死了萨哈廉的镇北一型步枪，头也没抬。
“撕破脸皮？”
他发出了一声轻笑。
“从本王在通州全歼建奴的那一刻起，这张脸皮，就已经破了。”
“你们以为，本王若是对他卑躬屈膝，摇尾乞怜，他曹化淳，还有他身后的崇祯，就会放过本王吗？”
朱衡放下步枪，抬起头，那深邃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会的。”
“他们只会觉得本王软弱可欺，只会变本加厉地，往本王的‘建设兵团’里掺沙子，安插人手，直到，把这里，变成他们的敛财工具和私人后花园。”
“本王今天，就是要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告诉他们所有人。”
朱衡的声音，陡然变得锋利起来。
“我的人，我的地盘，我的钱。”
“谁，也别想碰！”
“谁伸手，我砍谁的手！”
他站起身，走到帅帐门口，掀开帘子，看着外面那群情激奋的士兵，看着那一张张因为崇拜而涨红的脸。
“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打的。”
“本王，就是要让他们怕！”
“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只有这样，他们才不敢，再来招惹我们。”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安稳稳地，做我们想做的事。”
黄得功等人，看着朱衡那并不算魁梧，却在此刻显得无比伟岸的背影，听着他那振聋发聩的话语，心中剧震。
他们，似乎，有些明白了。
代王殿下，走的，是一条他们从未见过的，霸王之路！
而此时，被亲兵搀扶着，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曹化淳，也听到了那从大营里传出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那一声声“殿下千岁”，像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他回头，怨毒地看了一眼那座军容鼎盛、杀气冲天的大营。
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朱衡，用最野蛮的方式，赢得了军心。
“朱衡……”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那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咱家，与你，不死不休！”
他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冠，坐上了马车，在东厂番子惊恐的簇拥下，仓皇地向京城逃去。
他要回去，他要立刻回到紫禁城！
他要将今天所受的奇耻大辱，添油加醋地，全部告诉那位，同样多疑善妒的皇帝陛下！
他要让皇帝，也感受到，这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愤怒！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紫禁城的上空，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