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通州大营,帅帐之内,烛火摇曳。
朱衡,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地图,用炭笔,在上面,勾勒着什么。
京山水泥路的路线,已经初步确定。
在血腥镇压了田家之后,所有的外部阻力,几乎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沿途的士绅豪强,从抵制,瞬间转变为狂热的支持。
他们不仅主动献出了土地和矿山,甚至还争先恐后地,想要承揽一些外围的工程,希望能从代王殿下这艘,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巨轮上,分一杯羹。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帐内的气氛,却,并不轻松。
黄得功和孙元化,侍立一旁,脸上,都带着,化不开的忧虑。
“殿下。”
终究,还是,为人更沉稳的孙元化,先开了口。
“今日,血洗田家庄,虽,一举震慑了京畿士绅,解了燃眉之急。”
“但,此举,太过酷烈。恐怕,会,尽失天下读书人之心啊!”
孙元化,是技术官僚,但他,也深知,这个王朝的,统治根基,是什么。
是,士大夫阶层。
朱衡,今天,打的,不是田家。
是,整个,士大夫阶层的脸。
“尽失人心?”
朱衡,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元化,你觉得,在本王,全歼建奴之前,本王,在他们心里,又有多少‘人心’?”
孙元化,顿时,语塞。
“在他们眼中,本王,不过是一个,偏居一隅,无权无势的,落魄藩王。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欺压的对象。”
“后来,本王,打了胜仗。他们,又视本王为,拥兵自重,功高震主的,乱臣贼子。”
“他们,何曾,真正,将本王,放在眼里?”
朱衡,放下炭笔,转过身,看着二人。
“对于,这群,自诩为,国家栋梁,实则,是国家蛀虫的,所谓‘士人’。”
“跟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
“他们,只认,一样东西。”
朱衡,握紧了拳头。
“那就是,拳头。”
“只有,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
“他们,才会,放下,那可笑的,傲慢和偏见,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听你说话。”
“本王,今日,打田家,就是要,立一个规矩。”
朱衡的声音,冷冽如刀。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本王,要的,不是他们的心。”
“本王要的,是他们的,敬,与,畏!”
黄得功和孙元化,听着朱衡这番,霸道无比的宣言,心中,震撼莫名。
他们,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代王殿下的,野心和手腕。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在旧有的规则下,玩游戏。
他,是要,亲手,制定一套,全新的规则!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了亲卫的通报声。
“殿下,帐外,有一位,自称是您故人的女子,求见。”
“女子?”朱衡眉头一挑,“她叫什么名字?”
“她……她不肯说,只让属下,将此物,呈交殿下。”
亲卫,双手,呈上了一枚,精致的,玉佩。
朱衡,接过玉佩,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是,当初,在山西大同,他与林婉清,夜间交手时,从她身上,“顺”来的。
后来,虽然,还给了她。
但,这玉佩的样式,和上面,独特的,云纹,他,记得很清楚。
是她。
她怎么来了?
而且,是,在这种深夜,以这种,秘密的方式。
“让她进来。”
朱衡,挥了挥手,示意黄得功和孙元化,暂时退下。
片刻之后,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走进了帅帐。
她,摘下兜帽,露出了,那张,英气逼人,却又,带着一丝,憔悴和疲惫的,俏丽容颜。
正是,林婉清。
“这么晚,一个人,跑到这,兵荒马乱的军营里来。”
朱衡,看着她,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林姑娘,胆子,不小啊。”
林婉清,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她那双,明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朱衡,开门见山地问道:“田家的事,是你做的?”
“是。”朱衡,答得,干脆利落。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林婉清的声音,有些急切。
“你,这是,在,与整个天下的士绅为敌!你,这是在自掘坟墓!”
“哦?”朱衡,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依林姑娘之见,本王,该如何?”
“任由他们,断了本王的原料,让这京山水泥路,成为一个笑话?”
“我……”林婉清,一时,语塞。
她,当然知道,朱衡,是被逼无奈。
可,她,还是觉得,朱衡的手段,太过激进,太过残忍。
“这世上,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她,咬了咬嘴唇,“不一定,非要,诉诸暴力。”
“但,暴力,无疑是,最有效率的一种。”
朱衡,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林姑娘,你我,都非,寻常百姓。有些话,不必,藏着掖着。”
“这大明,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那些,所谓的士绅,就是,附着在,这具腐烂身躯上的,蛆虫。他们,只会,拼命地,吸食着,这个国家,最后的一点,血液。”
“指望他们,自我改良,无异于,与虎谋皮。”
“想要,救这个国家,就必须,用,最锋利的刀,刮骨疗毒!”
林婉清,被朱衡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
他的思想,他的眼界,总是,能轻易地,击碎她,过往二十年,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
许久,她,才,苦笑一声。
“我,说不过你。”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争论这些的。”
“朱衡,我,是来,给你,报信的。”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脸上,也,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有大麻烦了。”
“我爹,也,有大麻烦了。”
朱衡,神情一凛。
“说。”
“因为你。”林婉清,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你,拒绝了曹化淳,还,那般,折辱他。”
“现在,在陛下的眼里,我爹,已经,成了,你,安插在朝堂的,同党。”
“陛下,已经,开始,怀疑他,架空他,甚至,派了东厂的番子,日夜,监视我林府。”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林婉清,凑近一步,那声音,细若蚊蝇,却,字字,如惊雷。
“最可怕的是,我,截获到,一份,绝密的情报。”
“崇祯,和,曹化淳,他们,制定了一个,极其恶毒的计划。”
“他们,觉得,经济封锁,奈何不了你。”
“便,打算,用,最阴狠的,栽赃嫁祸之计,来,置你于死地!”
“他们,已经,秘密联系了,在京畿地区,沉寂多年的,白莲教余孽!”
“他们,要,资助白莲教,在你的,顺天、永平、河间三府,发动暴乱!”
“然后,再,‘搜’出,你,与白莲教,‘勾结’的‘铁证’!”
“到时候,你,就是,谋逆!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反贼!”
“朱衡,你,听明白了吗?”
“他们,要,让你,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