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的光阴,如同日本海峡的潮水,悄然流逝。
曾经的职业赌徒阿酷,如今已是草刈集团旗下位于东京湾畔、最负盛名的“水晶宫”赌场的总经理。这份职位,源于草刈一雄的赏识,也带着一份对故人(王平安)的关照,更蕴含着对阿酷能力的认可。合约上约定的年薪是八百万美金,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人瞠目。
他的办公室位于赌场顶层,落地窗外是繁华的东京湾夜景。巨大的办公桌上,时常堆放着成捆的现金,像一座座小型山丘,那是赌场每日流水的一部分,需要他亲自过目签核。但他数钱时,眼神里没有贪婪,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这些数字,对他而言,只是维系一个希望的工具。
每一天,无论赌场的事务多么繁忙,无论应酬到多晚,阿酷雷打不动的最后一站,永远是东京大学医学院的那间特殊监护病房。病房里充斥着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可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同沉睡的瓷娃娃,依靠先进的医疗设备维持着生命体征。
阿酷会搬一张椅子坐在床边,握着可人微凉的手,开始低声絮语。他说的不是情话,而是赌场的账目。
“可人,今天运气不错,VIp厅来了几个中东的豪客,我们又赢了一千万美金。”他翻动着手中的账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照这个趋势,年底分红会很可观。草刈先生说,可以考虑引进瑞士最新的神经刺激疗法,费用不是问题……”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窗外的景色,从他们初来日本时的绚烂樱花,到盛夏的郁郁葱葱,再到深秋的红叶似火,最终变为寒冬的雪花纷飞,季节在无声中更迭,唯有病床上的可人和床边的阿酷,仿佛被凝固在了时间里。
冬去春来,当东京街头再次染上淡淡的樱粉色时,一场风暴向阿酷袭来。
日本赌坛的传奇人物,年过六旬却依旧气势逼人的千叶一,向阿酷发出了公开挑战。挑战地点设在东京巨蛋体育馆临时搭建的巨型赌台,吸引了全球博彩业的瞩目。
千叶一身着传统和服,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刀,他盯着阿酷,声音洪亮:“年轻人,我听说你是‘仅次于赌神高进’的存在。赌坛的神话,就是用来打破的!今天,就让我来称称你的斤两!”
赌注惊人:赢家将通吃对方所代表的赌场运营执照,以及高达十亿美金的现金筹码。
规则简单而残酷:德州扑克,但最终只以一张暗牌决定大小,极致的心理博弈与运气碰撞。
赌台中央,站着一位毫无感情的荷官,他是国际赌协常务理事,确保发牌的绝对公平,杜绝任何出千的可能。
东京巨蛋内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兴奋。聚光灯聚焦在赌台中央。
阿酷的牌被依次翻开:红桃10、红桃J、红桃q、红桃K。
牌面出现了惊人的同花顺潜力!全场哗然。
千叶一看着牌面,脸上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明面上两张A、一张K,加上他的底牌是黑桃A,这意味着他已经凑成了三条A,几乎是稳操胜券的牌面,他真的不相信阿酷运气会那么好能够摸到最后一张红桃A。
阿酷面无表情,他的指尖轻轻按在属于自己的那张暗牌上——那是红桃A。他已经组成皇家同花顺,碾压一切。
然而,赌局之外,杀机已然潜伏。观众席中,杨光——那个半年前制造了悲剧的元凶,竟然并未远遁,他带着十二名精锐杀手,混迹在人群之中。他们西装革履,与普通宾客无异,但腰间鼓胀,枪口都安装了高效的消音器。杨光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阿酷身上,充满了怨毒和复仇的火焰。他不仅要阿酷输,更要他的命。
赌局进入最后一轮下注。气氛紧绷到了极致。
阿酷将自己面前代表草刈集团赌场执照和十亿美金的筹码山,全部推了出去。
“All in.”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千叶一哈哈大笑,豪气干云:“有胆色!我陪你!”也将自己面前等值的筹码推入彩池。
就在荷官机器人即将发出最后一张决定命运的公共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牌桌吸引的瞬间,观众席中的杨光,猛地挥下了手臂!
“噗噗噗噗——!”
一连串轻微却致命的枪声响起!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在喧闹的场馆内几乎微不可闻。
子弹并非射向同一目标。一枚精准地射穿了千叶一的胸口,老赌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面前昂贵的赌桌绒布,身体向后倒去。
另一枚子弹则射中了阿酷的肩膀,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手中的暗牌脱手飞落。
与此同时,一直隐藏在观众席中,受王平安暗中指派前来保护阿酷的保镖大槌,也瞬间动了!他双手连扬,数张特制的金属边缘扑克如同死神的请柬,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出!
“嗤嗤嗤!”三名刚刚开枪的杀手,喉咙被精准切断,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捂着脖子瘫软下去。
突如其来的血腥袭击引发了巨大的恐慌!尖叫声四起,人群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体育馆的照明系统被人为切断,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并未持续太久,赌场应急的红外监控模式启动,为少数人提供了视野。
大槌迅速将一个单兵夜视眼镜抛给台上的阿酷。阿酷强忍肩头的剧痛,用未受伤的手接住,戴上。在幽绿色的视野中,他迅速找到了自己掉落的那张暗牌——红桃A。他毫不犹豫地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在牌背上划了一道,既是标记,也带着一种决绝的仪式感。
杨光凭借记忆和混乱,举着枪,一步步逼近赌台:“阿酷!这次,我看还有谁能救你!”
阿酷缓缓站起身,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的眼神在夜视镜下冰冷如铁:“牌,还没发完。上帝……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收我!”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一抖,三张普通的扑克牌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呈品字形射向杨光!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杨光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他持枪的手腕和手臂瞬间被锋利的牌缘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手筋被切断,手枪“哐当”落地。
就在这时,场馆的备用电源启动,灯光重新亮起,虽然不如之前明亮,却足以照亮这血腥的赌台。
垂死的千叶一,挣扎着抬起手,指向阿酷的底牌,嘴唇翕动,气息奄奄:“我……要……看……你……的……牌……”
阿酷沉默着,用沾血的手,缓缓翻开了那张红桃A。
皇家同花顺!
千叶一看着那刺目的红桃A,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又释然的笑意,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我……输……了……”随即,头一歪,含恨而终。
阿酷的目光转向因剧痛和失血而跪倒在地的杨光,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滔天的恨意。他一步步走过去,用未受伤的手,死死掐住了杨光的脖子,将他提离地面。
“下地狱……记得报我的名字——阿酷!”
就在阿酷即将捏碎杨光喉骨的瞬间,东京巨蛋的入口处传来一声巨响!厚重的门被猛地撞开!
“所有人放下武器!香江警方、日本警方、国际刑警三方联合办案!”王平安一马当先,率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冲锋队员冲了进来!他终究还是通过自己的渠道,察觉到了这场赌局背后的凶险,及时赶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光爆发出最后的凶性,他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一把备用的微型手枪,挣脱了阿酷的控制,枪口直接顶在了阿酷的太阳穴上!
“一起死吧!”杨光面容扭曲地嘶吼。
“砰!”
枪声响起!但倒下的却不是阿酷!
在王平安冲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锁定了杨光。在杨光举枪的瞬间,王平安已然飞身而起,一记凌厉的侧踢,精准地踢中了杨光持枪的手腕!子弹擦着阿酷的耳廓飞过,灼热的气浪让他脸颊生疼。
几乎在落地的同时,王平安手中的配枪已经喷出火舌!
“砰!砰!砰!”
三声枪响,节奏分明,如同死神的丧钟。
第一枪,击中杨光持枪的右肩胛,彻底废掉他的攻击能力。
第二枪,打穿他的左膝,让他失去行动力。
第三枪,也是最致命的一枪,精准地射入他的眉心。
杨光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瞳孔急速扩散,身体晃了晃,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重重地向后倒去,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散落在地的几张扑克牌。
王平安面无表情地收枪,走到杨光的尸体旁,冷冷地丢下一句:“垃圾,下地狱吧。”
深夜,东京大学医学院的病房,依旧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平稳的“滴滴”声,像是在计算着流逝的时间。
阿酷的肩膀已经做了紧急处理和包扎,他坐在可人的病床边,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紧紧握着可人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
“可人,我赢了。”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和希望,“我们有了十亿美金,还有赌场的执照。钱多到足够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治你到一百岁……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他俯下身,轻轻地、珍重地吻在可人光洁的额头上。
就在他的嘴唇离开她皮肤的刹那——
“嘀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而高亢!屏幕上原本平稳的曲线,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阿酷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屏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掌心中,那只一直柔软无力的小手,食指,极其轻微地、但确实无疑地,动了一下!
阿酷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可人的脸庞。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然后,那双紧闭了半年之久的眼眸,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光线似乎有些刺眼,她适应了一下,最终,完全睁开了眼睛。眼神初时有些迷茫和空洞,但很快就聚焦在了阿酷那张写满了狂喜与泪水的脸上。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带着一丝久未说话的干涩和沙哑,却像天籁般传入阿酷耳中:
“我听到……你数钱的声音……好吵……”
阿酷的泪水瞬间决堤!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跪倒在病床边,双手紧紧捧着可人那只恢复了些许力气的手,将脸埋在她的掌心,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泣不成声。
“醒了……你终于醒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数钱了……我只数你的心跳……只数你的心跳……”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巨大的幸福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将他这半年来的所有坚持、所有痛苦、所有绝望,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窗外,黎明将至,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轻轻吹拂着初绽的樱花,几片柔嫩的花瓣随风飘入病房,恰好落在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上,仿佛上天赐予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