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槽槽槽!”
陈成的咆哮在偏僻的后巷里炸开,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攥住敌人命门的极度亢奋,震得墙缝里几只苟延残喘的苍蝇都嗡嗡乱飞。他浑身湿透,污泥斑斑,散发着下水道特供“地狱浓汤”的芬芳,活脱脱一尊刚从粪坑里刨出来的“金身罗汉”,此刻却笑得像个挖到狗头金的老财迷,眼睛死死盯着诸成手中那个破旧手机屏幕上——那个名为“钉死季云鹏”的文件夹!
“发了!真他妈发了!掏粪掏到聚宝盆了!季云鹏这老小子,这回不死也得脱十八层皮!”他激动地又是一巴掌拍在诸成大腿上,力道之大,差点把刚喘匀气的诸成又拍回污水坑去。
“省点你那扑棱蛾子劲儿!”诸成龇牙咧嘴地躲开他的“铁砂掌”,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亮得像探照灯,手指在碎裂的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精准地点开了第三个文件夹:“资金流水(体外循环)”。
屏幕上立刻展开一张极其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像一张精心编织的、散发着铜臭味的巨网。
“看这里!”诸成的手指戳向图谱的一个核心节点——“云岭宏图科技”(就是那个卖“空气设备”给能交投的皮包公司)。一条粗壮的、标注着“¥46,000,000.00”的红色箭头,从“宏图科技”的账户伸出,没有直接流入任何个人口袋,而是诡异地拐了个弯,箭头指向一个名为“苍梧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账户。
“苍梧文化?”陈成凑得更近,鼻子几乎要杵到屏幕上,那股混合着淤泥和汗水的酸爽气息让诸成嫌弃地偏了偏头。“这又是什么鬼?听起来像个搞文艺的?”
“文艺个屁!”诸成冷笑,手指快速点开关联的“关联公司背景(壳)”文件夹。弹出来的工商信息截图显示:
? 公司名称:苍梧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 法定代表人:李狗蛋(这名字朴实得让人感动)
? 注册资本:50万人民币
? 成立日期:承接宏图科技那笔“设备款”前一个月
? 经营范围:组织文化艺术交流活动(不含演出);设计、制作、代理、发布广告…
? 注册地址:另一个偏远小镇的临街门面房,看照片就是个卖五金杂货的铺子。
“又一个皮包!”陈成嗤之以鼻,“老季这帮人开皮包公司比开小卖部还利索!四千万六百万,这么大一笔钱,打给这‘苍梧文化’干嘛?让李狗蛋去拍个歌颂季老板廉洁奉公的公益广告?”
“拍片子?人家玩的是‘艺术’变现!”诸成眼中寒光一闪,手指在资金图谱上划过苍梧文化的节点。只见从苍梧文化账户里,那笔巨额资金如同流淌的熔金,瞬间分流成几十条细密的金色丝线,流向几十个五花八门的个人账户!账户持有人名字千奇百怪:张翠花、王铁柱、赵建国、钱多多……一看就是批量生成的假身份!
“看到没?化整为零!”诸成指着那些分散的账户,“通过这个‘文化传媒’的壳,把大额资金拆分成几十笔、每笔几十万到一两百万不等的小额资金,伪装成什么‘广告制作费’、‘场地租赁费’、‘演员劳务’之类名目,分别打入这些分散的个人账户!避开了大额交易监管预警!”
“然后呢?钱总得有个去处吧?”陈成追问。
“别急!”诸成的手指顺着图谱继续延伸,“这些分散的个人账户里的钱,会在短时间(通常24-48小时内)内,通过各种线上支付平台(xx宝、xx通、xx钱包)、加密货币交易所(火x、币x)、甚至是一些监管不严的境外第三方支付工具,进行高频次、小金额的相互转账、充值、提现、购买虚拟资产(游戏点卡、充值卡)… 目的就是把钱洗干净,抹掉来源痕迹!”图谱上代表资金流向的细线疯狂交织、旋转、变色,看得人眼花缭乱。
“最后一步!”诸成手指猛地定格在图谱末端几个关键节点,“洗过几轮之后,这些‘干净’的资金,会如同百川归海,重新汇集到几个表面上看起来完全合法的‘安全账户’里去!”图谱上,几十条细线最终汇入几个标注清晰的核心账户:
? 账户一:开立于维京群岛某离岸银行(bVI offshore banking corp.),户名:Golden Sunrise Investment Fund(金日升投资基金)。
? 账户二:开立于开曼群岛某银行(cayman Finance trust),户名:Emerald Lake holding Ltd.(翡翠湖控股有限公司)。
? 账户三:开立于瑞士某私人银行(privatebank Zurich),户名:一个由乱码组成的匿名信托编号。
“离岸!匿名信托!洗白上岸!”陈成咬牙切齿,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帮孙子,太他妈专业了!挖国家的墙角,给自己修诺亚方舟!季云鹏的钱,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润到海外,躺在阳光海滩上数钱了!”
“不止季云鹏!”诸成眼神锐利如刀,手指点向那几个离岸账户下方的备注栏,那里有几行小字标注着账户的实际受益人(beneficial owner)信息缩写:
? J.Y.p(季云鹏?显而易见!)
? Z.h.Y(张宏远?副市长兼国资委主任,季云鹏的靠山!)
? w.d.h(吴东海?省发改委前主任,季云鹏的老上级,已退休,但在位时批了不少能交投的项目!)
? Z.L(周林?这个名字让陈成眼皮猛地一跳!省纪委副书记!分管国企反腐的!)
“嘶——!”陈成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头皮都炸了!“周…周林?!省纪委那个‘铁面判官’周副书记?!他也…?!”这简直比发现季云鹏造假还要惊悚!负责抓鬼的钟馗,自己就是个厉鬼?!这U盘简直就是个潘多拉魔盒,每打开一层,蹦出来的都是能吓死人的妖魔鬼怪!
“现在看来,‘清道夫’追杀我们,恐怕不只是为了季云鹏和张宏远这点烂事…搞不好,是怕我们把这窝蛇鼠一锅端了!”诸成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洞悉黑暗的凝重。“这盘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水深得能淹死航空母舰!”
“妈的…这哪里是U盘,这他妈是阎王爷的生死簿啊!”陈成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泥,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兴奋?有!恐惧?更多!攥着这玩意儿,等于把自己放在了整个云岭省最庞大、最凶险的黑暗利益集团的对立面!随时可能被碾得渣都不剩!
“走!这地方不能久留!”诸成当机立断,迅速将手机屏幕熄灭,小心翼翼地拔下U盘,重新用防水袋层层包裹好,塞回胸前最贴身的口袋。冰冷的金属隔着湿透的工装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质感。
两人挣扎着从冰冷肮脏的地面爬起来,互相搀扶着,如同两个刚从战壕里爬出来的溃兵,步履蹒跚地朝着巷子口那条车流稀疏的辅路走去。阳光照耀在身上,却驱不散骨髓里渗出的寒意和那股附骨之疽般的恶臭。
“接下来去哪?回市里?”陈成低声问,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辅路上偶尔有车辆驶过,扬起的灰尘扑了他们一脸。
“不行!‘清道夫’肯定在各个路口、交通枢纽布控!”诸成摇头,眼神锐利地搜寻着。“我们现在是行走的‘粪坑炸弹’,目标太明显!得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彻底把这U盘里的东西搞清楚!顺便…把这身皮换了!再腌下去,我怕我自己都要发芽了!”他嫌弃地扯了扯黏在皮肤上的工装。
两人如同幽灵,贴着墙根,避开车流和可能存在的摄像头(尽管这偏僻地方摄像头少得可怜),艰难跋涉了将近半小时。终于,在辅路的尽头,一片看起来像是城乡结合部的老旧居民区映入眼帘。低矮的、外墙布满爬山虎和各种小广告的楼房,狭窄曲折的小巷,晾晒在窗外的万国旗般的内衣裤,空气中混合着饭菜油烟、垃圾和潮湿霉变的味道。这里,是城市光鲜亮丽外衣下,最不起眼的褶皱。
“就这儿了!”诸成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鱼龙混杂,流动人口多,监控基本是摆设,最适合藏身!”
他熟门熟路地带着陈成拐进一条堆满杂物、光线昏暗的小巷,七弯八绕,来到一栋墙皮剥落得如同麻风病人脸庞的六层旧楼前。楼门口的铁门锈迹斑斑,半敞开着。
“你在这儿还有据点?”陈成惊讶。
“狡兔三窟,懂不懂?”诸成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搞纪检的,没几个安全屋,早被人沉江喂鱼了!”他领着陈成爬上狭窄、堆满杂物、散发着尿臊味的楼梯,一直爬到顶层六楼。在最里面一扇不起眼的、贴着“疏通下水道”和“开锁王”小广告的墨绿色铁门前停下。
他没有掏钥匙,而是蹲下身,在门框顶端一个积满灰尘的缝隙里摸索了片刻,抠出一个用透明胶带粘着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备用钥匙。
“卧槽…老诸,你这潜伏技能点满了吧?跟余则成学的?”陈成看得目瞪口呆。
“这叫专业素养!”诸成得意地挑了挑眉,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
吱呀——
老旧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淡淡樟脑丸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屋内空间不大,一室一厅,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客厅只有一张瘸腿的折叠桌,两把塑料凳子。卧室一张硬板床,铺着洗得发白的旧床单。唯一的电器是角落里一台积满灰尘、屏幕只有15寸的老式笔记本电脑,旁边还堆着几箱泡面和矿泉水。墙上挂着一本过期的挂历,纸张泛黄卷曲。
“安全屋…果然够‘安全’…安全到连小偷都懒得光顾。”陈成打量着这寒酸的环境,忍不住吐槽。
“少废话!能保命就行!”诸成反手锁死房门,还挂上了老式的插销。“赶紧脱衣服!这味儿…生化武器级别的!”他一边说,一边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扒自己那身饱经“粪海”洗礼的工装。
陈成也早就忍无可忍,两人就在这狭小的客厅里,手忙脚乱地把散发着浓烈“地狱风味”的衣服裤子连同内衣袜子一股脑扒了下来,团成一团,扔在角落里。光溜溜的两个大男人,赤条条地站在冰冷的瓷砖地上,皮肤上还沾着干掉的黑泥印子,场面一度十分哲学且辣眼睛。
“我去冲个澡!再腌下去要变异了!”陈成捂着关键部位,冲向那个一眼就能看出水压极其感人的小洗手间。
“省着点水!热水器容量小!”诸成在后面吼道,自己则快步走到墙角,小心地拂去那台老古董笔记本电脑上的灰尘。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郑重,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他再次掏出那个层层包裹的U盘,剥掉最外层几个沾着淤泥的防水袋,露出了那个哑光黑的金属本体。
插上otG转接头。
连接到笔记本电脑那积满油垢的USb接口上。
按下笔记本电脑的开机键。
风扇发出拖拉机启动般的呻吟,屏幕挣扎了几下,才幽幽亮起昏暗的光。过时的windows系统图标缓缓转动…
等待开机的短短几十秒,对于诸成来说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他屏住呼吸,眼神死死盯着屏幕,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这可是价值几十亿、甚至关乎他们小命的惊天证据!万一电脑有病毒…万一U盘损坏…万一…
万幸,电脑虽然老旧,运行缓慢,但还算正常启动了。U盘被成功识别。
诸成的手心全是汗,他颤抖着手指,点开“此电脑”,找到了那个名为“钉死季云鹏”的文件夹。
双击!
文件夹展开!
熟悉的子目录再次出现:
1. 项目批文(伪造)
2. 财务凭证(阴阳)
3. 资金流水(体外循环)
4. 会议纪要(篡改)
5. 海外账户
6. 关键人物(影像\/录音)
这一次,诸成没有再看前面几个,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径直锁定了第六个文件夹——“关键人物(影像\/录音)”!
这才是真正的王炸!前面那些纸面证据链条再完整,终究是死的。而活生生的影像、亲口说出的录音,才是足以在法庭上、在舆论场掀起滔天巨浪,将那些盘踞高位的蛀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终极武器!
“老诸!搞快点!发现啥了?”洗手间里传来陈成在水流冲击下的模糊喊声。
诸成没理他,全神贯注。他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里面并非杂乱无章的视频文件,而是非常清晰地按照人名姓氏拼音首字母排列的子文件夹!就像一个极其专业的“名人堂”,只不过里面装的全是罪恶!
A开头:安xx(某银行支行长)
c开头:陈xx(某市交通局局长)
d开头:董xx(某审计事务所合伙人)
……
J开头:季云鹏!
L开头:刘建林!(原省发改委主任,已落马)
w开头:吴东海!(原省发改委主任,已退休)
Z开头:张宏远!(副市长兼国资委主任)
Z开头:周林!(省纪委副书记!)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在云岭省能源、交通、金融、乃至纪检系统里位高权重的人物!每一个名字背后,都可能隐藏着足以引爆舆论漩涡的惊天秘密!
诸成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手指悬在触控板上方,微微颤抖。先看谁?季云鹏?张宏远?还是…那个最让他感到脊背发凉的——周林?!
“妈的,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诸成心一横,摒除杂念,鼠标指针猛地落在了那个“ZhouLin”的文件夹上!
双击!
文件夹打开。
里面只有两个文件:
1.2025_0715_KtV_party.mp4 (一个视频文件)
2.2025_0802_private_conversation.mp3 (一个音频文件)
日期!地点!事件!命名简单粗暴,信息量巨大!
“0725…三个月前?KtV party?”诸成皱紧眉头,毫不犹豫地点开了那个视频文件!
老旧的笔记本电脑风扇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屏幕卡顿了好几秒,才终于开始播放视频。
画面有些晃动,光线昏暗暧昧,明显是偷拍视角。背景是某个极其奢华、金碧辉煌的KtV超大包间。水晶吊灯折射着迷离的光,巨大的环形真皮沙发占据了大半个画面。桌上堆满了各色洋酒、果盘和精致的点心。
沙发上,坐着几个男人,姿态放松,满面红光,显然酒已酣热。
镜头聚焦处,一个穿着藏蓝色polo衫、梳着大背头、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颇具学者风范的中年男人,正一手拿着麦克风,一手搂着一个穿着清凉吊带短裙、妆容妖艳、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子,深情款款地用五音不全的公鸭嗓嘶吼着: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
歌声如同破锣,极具穿透力和杀伤力!
但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唱歌这个男人的脸!这张脸,陈成和诸成在无数次的省纪委廉政教育大会宣传片、省电视台新闻联播镜头里见过!
正是那位以“铁面无私”、“刚直不阿”、“生活作风严谨”着称,分管全省国企反腐工作的省纪委副书记——周林!
“哐当!”一声巨响从洗手间传来!
是陈成手里的香皂盒掉在了地上!
他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身上只胡乱裹着一条勉强遮住关键部位的小毛巾,头发还滴着水,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下巴差点砸到脚面!
“周…周…周林?!卧槽!!!”陈成的吼声差点掀翻屋顶!“他…他搂着小妹唱《两只蝴蝶》?!这他妈是那个在台上拍桌子骂人‘生活腐化堕落是党员干部最大的耻辱’的周青天?!老诸!快掐我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吧?!还是这恶臭把我熏出幻觉了?!”他狠狠揉了揉眼睛,又凑近屏幕,恨不得把脸贴上去。
诸成也被这画面的反差冲击得大脑宕机了几秒钟。想象中的权钱交易、密室密谈没出现,上来就是纪委副书记在KtV搂着三流小明星飙歌?这…这风格也太清奇了吧?但随即,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看日期!七月十五号!”诸成指着屏幕右下角显示的录制时间,“你再想想,七月十六号是什么日子?!”
陈成脑子飞速运转,猛地一拍大腿(裹着的毛巾差点滑落)!“七月十六号!省纪委召开全省国企廉政风险防控专题会议!周林是大会主持人!他在会上做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主旨报告!重点强调的就是——‘严肃查处生活作风问题,净化干部队伍,尤其是领导干部要以身作则,管好自己的生活圈、交往圈!’我靠!前一天搂着小妹唱情歌,后一天在台上慷慨激昂痛斥作风问题?!这演技…不去拿奥斯卡影帝都屈才了!川剧变脸都没他快!”
视频还在继续。
一曲《两只蝴蝶》唱罢,周林似乎意犹未尽,接过旁边人殷勤递上的一杯琥珀色的洋酒,一饮而尽。他放下麦克风,搂着身边女子的手却没松开,反而更紧了些,脸上带着一种酒后的松弛和得意,侧过头,对着旁边一个穿着挺括白衬衫、梳着油亮背头、看起来像是东道主的中年胖子(镜头只捕捉到侧脸)大声说道:
“老钱!你这地方…不错!很安全!音响效果也好!以后…谈事情,就安排这儿!比那些个茶楼、会所…咳咳…接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