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车刚开出基地大门,我走进控制中心。主控台上的光路还在闪烁,北区废墟的七个红点已经熄灭,病毒母体被切断了信号。
苏晴抬头看了我一眼。“平台有异常。”
她声音不大,但我知道出事了。知识共享系统是上周才上线的,用来存储备份居民的记忆片段和技能数据。现在距离信用病毒爆发不到两小时,任何波动都不能忽视。
“什么问题?”我走到操作台前,手指在界面上滑动。
“表面运行正常,可有几个上传记录不对。”她调出一条数据流,“这个人‘记得’参加了昨天晚上的应急会议,但他当时在隔离区接受检查,监控能证明他没离开过。”
我停下动作。“确定不是记错了?”
“不止一个。”她说,“目前发现六例,都是关于集体行动的虚假记忆。有人‘看到’供水站爆炸,实际上那天一切正常。这些记忆逻辑完整,情感反馈也匹配,就像真发生过一样。”
我盯着屏幕。这不像是随机错误,更像有人在往系统里塞假信息。
“上传端口查过了吗?”
“都检查了,没有外部入侵痕迹。脑机接口日志也清过,没发现恶意程序。”她顿了顿,“但所有异常数据,都是通过高频使用者上传的。他们用的是植入式神经终端。”
我立刻反应过来。这种终端直接连接大脑皮层,能读取深层记忆波形。如果攻击者能找到协议漏洞,就可以反向注入虚假记忆。
“关闭所有上传通道。”我说,“启用离线审查模式,回溯最近七十二小时的数据包。”
苏晴开始操作。我调出系统拓扑图,寻找可能的接入路径。北区废墟的节点虽然被摧毁,但在断开前曾短暂接入知识平台——那是唯一的外联窗口。
“就是这里。”我指着时间轴上的一段重叠信号,“病毒残余借着那次连接潜入了内部网络。”
“它不是破坏系统。”苏晴低声说,“是在改变认知。一旦这些假记忆被其他人读取,可能会引发二次传播。”
我没说话。比起抢物资、砸机器,这种攻击更危险。它不动声色地瓦解真实,让人连自己经历过什么都不再确定。
“已经有感染者了吗?”
“十二个。”她打开医疗档案,“他们都频繁使用知识平台,脑电图显示β波出现异常谐振。频率很特别……”她停了一下,“和赵明三年前那份‘记忆同步协议’的实验数据一致。”
我猛地抬头。“你是说灰点用了他的研究?”
“不只是用。”她调出波形对比图,“他们在原基础上加了递归嵌套,让虚假记忆具备自我复制能力。每次被读取,就会释放微弱信号,影响接收者的神经节律。”
这就是认知寄生。它们不靠代码传播,而是靠人与人的信息交换扩散。
“必须建防护网。”我说。
我闭上眼,启动零域能力。脑海中的设计图缓缓展开——以世界树根系模型为基底,构建一层覆盖全平台的精神屏障。每个节点对应一个健康记忆源,形成动态校验机制。
精神力迅速消耗。我能感觉到额角渗出汗珠,手指微微发抖。上次梦境测试耗掉了太多能量,现在只能维持低强度输出。
防护网在现实中成型,一道半透明的结构悬浮在主控台上空,像一张细密的网。但它刚稳定就出现扭曲,某些节点开始偏移。
“它在模仿你。”苏晴盯着波形图,“攻击信号调整了频率,正好抵消你的加密节奏。”
这不是单纯的防御战。对方在实时分析我的思维模式,预判下一步操作。
我停下输出。强攻不行,得换方式。
“把所有未污染的记忆数据提取出来。”我说,“做一次频率归一化处理。”
“你想生成共识基准?”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对。所有人共同认可的真实经历,比如第一次供水恢复、避难所建成那天。这些记忆有强烈的情感锚点,不容易被伪造。”
我们筛选出二十条高可信度记忆片段,将其脑波特征合并。屏幕上逐渐形成一段稳定的波形曲线,像一首缓慢流动的旋律。
我重新绘制防护网蓝图。这一次,每个节点都加载了这段“人类共识”作为校验码。只要信号偏离基准,就会被自动识别为异常。
零域再次启动。这次结构稳定多了。网格一层层铺开,最终闭合成完整的球形罩,将整个知识平台包裹其中。
生态穹顶方向传来震动,一道绿光穿透墙壁,落在主控屏上。世界树幼苗投射出无数细小光点,顺着数据通道涌入系统内部。它们持续释放某种频率。
三分钟后,画面恢复正常,只留下原始记录。
苏晴盯着波形图:“恢复速度越来越快了。”
网还在运行,但主导权已经从人工转向自然。世界树的意志介入,机械入侵被逐步清除。
十分钟后,所有已知污染数据全部净化。系统发出一声轻鸣,提示波形图恢复正常的节奏。
苏晴点头:“灰点的信号在三分钟前消失了。”
我靠在椅子上,呼吸有些沉重。精神力几乎耗尽,但我清楚一件事。
我慢慢说:“他们目标不是毁掉平台,是让人们不再相信自己记得。”
苏晴点头。
“它学会了自我保护。”她说。
我不意外。世界树一直在进化。它的作用早已超出植物范畴。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我说:“把赵明那份原始研究调出来,看看运行协议。”
查看数据流。
突然,一条新数据来自一名普通居民,内容是昨晚做梦的经历。系统刚要拒绝非紧急录入,却被内部机制接纳,没有触发任何警报。但它在数据库中停留了几秒,随后移动到了新生成的环状备份区。
我放大那段数据,画面里,他站在一片荒原上,
看不清那人的脸。
但他的动作很熟悉。
右手抬起,掌心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