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卧底的破绽
药铺的木门吱呀作响，林夏刚躲进柜台后的阴影里，就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摩擦的细碎声响。她猛地转身，看见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攥着半张撕烂的纸，指尖在卧底协议四个字上反复摩挲，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张医生？林夏认出他是矫正中心的驻点医生，上个月还给她换过输液针。这人总是戴着副厚厚的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很少看人，此刻却红得吓人，像熬了几个通宵。
张医生吓了一跳，手里的纸页簌簌发抖，碎角飘落在积灰的地面。他慌忙把纸往白大褂口袋里塞，动作太急，反而掉出更多碎片，其中一块飘到林夏脚边，上面印着规则组的徽章，还有行模糊的字迹：......需实时汇报带芽者动向，逾期未报，其女张萌将转入深度矫正区......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张萌她认识，是矫正中心附属小学的学生，上个月还偷偷塞给她颗糖，说我爸爸说你是好人。
你......林夏刚开口，就被张医生拽着胳膊拉到药柜后面。他的手很凉，抖得厉害，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
别出声！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着，外面有巡逻队的人，他们让我盯着药铺，说你肯定会往这边跑。
林夏环顾四周。这药铺她来过几次，货架上摆着些瓶瓶罐罐，标签大多模糊了，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草药混合的味道。柜台后面堆着几个旧木箱，其中一个半开着，露出里面的纱布和碘伏——都是矫正中心的标配物资。
那协议......林夏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纸碎上。
张医生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的呜咽。他们抓了萌萌......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说我要是不配合，就把她转到深度矫正区，那里......那里进去的孩子就没出来过......
林夏想起深度矫正区的传闻。据说那里用强电流矫正思想，上个月有个男孩只是因为偷偷藏了块饼干，进去三天就变得痴痴傻傻，见人就说规则是对的。
所以你一直在给规则组当卧底？林夏的声音有点冷。她想起之前几次——比如有人偷偷给她塞粮被巡逻队抓包，比如她藏在床板下的土豆种突然，当时只当是运气不好，现在想来，恐怕都和眼前这人有关。
张医生猛地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愧疚。我没办法......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保温桶，塞给林夏，这是萌萌早上给我带的粥，里面......里面有你要的东西。
林夏打开保温桶，里面是普通的白粥，表面浮着层米油。她正疑惑，指尖碰到桶底的硬物，伸手一摸，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半块烤土豆，还带着余温，上面留着小小的牙印——显然是萌萌咬过的。
这是......
王奶奶临走前，把最后一包土豆种藏在了我这，张医生的声音压得更低，她说要是她出事，就让我想办法交给能跑出去的人。昨天萌萌去看我，我让她把这个藏在粥里带进来，巡逻队的人只查大人，不查孩子。他顿了顿，指了指药铺最里面的柜台，下面有个暗格，里面有......有张凯没炸完的炸药，还有他画的仓库结构图。他说，要是他没回来，就把这些交给你。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张凯是上个月负责运输物资的队员，前几天突然，大家都猜他是逃跑了，原来......
她走到最里面的柜台前，按照张医生说的，在第三块砖上敲了三下。咔哒一声轻响，柜台底部弹出个暗格。里面果然有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几管炸药，还有张手绘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规则组仓库的位置，旁边写着地下三层有真粮，守卫换班时间15:00-15:10。
张凯他......林夏的声音有点艰涩。
张医生别过头，不敢看她。他发现了我是卧底，想......想阻止我，结果被巡逻队抓住了。昨天在广场公开处决的，说是......说是反抗规则的典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到死都盯着我，好像在问我为什么......
林夏捏着那张地图，指节发白。张凯是个话不多的人，但每次运输物资，总会偷偷给她多塞个馒头，说女孩子要多吃点。
规则组让你引我去仓库？林夏突然问。
张医生点了点头，脸色灰败。他们说，你肯定会来找药铺拿急救包，让我......让我骗你说仓库里有能让萌萌免进矫正区的证明，把你引过去。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但我不能再害更多人了。林夏，你拿着炸药和地图快走，去仓库，那里有能让大家活下去的粮食。
他突然从白大褂里掏出把手术刀，划向自己的手臂。血珠立刻涌了出来，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把刀塞给林夏：把我的血抹在门口，就当是你反抗时伤了我。巡逻队的人看到，会信你已经跑了的。
林夏愣住了。她看着张医生手臂上的伤口，又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想起萌萌那天塞给她糖时说的话：我爸爸说，好人会有好报的。
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应付。张医生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了指药铺后门，从这出去，穿过三条巷子就是仓库。记住，15点准时进去，只有十分钟。他顿了顿，声音软下来，要是......要是能见到萌萌，告诉她爸爸不是坏人，好吗？
林夏用力点头，把炸药和地图藏进怀里，又从保温桶里舀了勺粥递给他：先处理伤口，不然会感染。
张医生没接，只是推了她一把：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夏转身从后门跑出去，刚拐过巷口，就听见药铺方向传来巡逻队的呵斥声。她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张医生被两个队员押着出来，他的白大褂上沾着血迹，却在经过巷口时，悄悄朝她的方向眨了眨眼。
那一刻，林夏突然明白，有些卧底，不是为了背叛，而是为了守护。就像张医生，用最笨拙的方式，在规则的夹缝里，护着自己的女儿，也护着那些不该被埋没的种子。
她摸了摸怀里温热的土豆，加快了脚步。仓库的方向，阳光正好，像在为她指引前路。而那张藏在怀里的地图，红笔标注的换班时间仿佛在跳动，像一颗等待被点燃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