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公主咳疾痊愈、重现欢颜的消息,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悄无声息却又清晰地流淌过六宫墙垣。
苏晚棠“药膳圣手”的名声,经此一事,更添了几分令人信服的传奇色彩。
在这份赞誉声中,永和宫静心苑的主人安嫔李氏,心中那份对苏晚棠的感激与信赖,亦随之沉淀得愈发坚实。
这日午后,安嫔再次踏入了储秀宫西偏殿的门槛。
与上次带着佛经的庄重不同,此次她身后跟着的心腹宫女手中,捧着一个约莫尺长、通体由紫檀木打造、浮雕着简约莲纹的精致小匣。
安嫔屏退了殿内侍奉的普通宫人,只留下自己最信任的贴身宫女守在殿门外,确保谈话的私密。
“苏妹妹,”安嫔待殿内只剩二人,才示意宫女将紫檀木匣置于炕几之上。
她亲手打开匣盖,露出里面铺着墨绿色锦缎的衬底,其上静静躺着数枚温润生光的玉器——是几块雕工简洁大气、玉质细腻如脂的上等和田羊脂白玉平安扣。
“这是家父早年机缘巧合所得的一批上好籽料,一直珍藏。年前才请了京中老师傅精心琢磨成这几枚平安扣。”
安嫔的声音柔和而真挚,“玉能养人,亦能辟邪。姐姐想着,妹妹常需出入御膳房,茯苓、白芷两位姑娘也常在身边辛劳,便取了几枚,赠与妹妹和两位姑娘随身佩戴,压惊护身。东西虽不贵重,却是姐姐一点心意,万望妹妹莫要嫌弃。”
苏晚棠一看那玉扣的成色与雕工,便知绝非凡品,价值不菲。
她连忙起身推辞:“安嫔姐姐实在太过客气了!荣安公主玉体康健,洪福齐天,此乃天佑,亦是姐姐福泽深厚。妹妹不过是恰逢其会,略尽绵薄,怎敢当姐姐如此厚礼?公主安康,便是给妹妹最好的回礼了。”
安嫔却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按住了苏晚棠欲合上匣盖的手,眼神中带着不容错辨的恳切与一片赤诚:“妹妹此言差矣。荣安能重获康健,全赖妹妹妙手回春的药膳之功。此恩此德,姐姐铭记于心。”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直视苏晚棠,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源自佛心深处的虔诚与磐石般的坚定,“姐姐自知性情怯懦,才具平庸,在这深宫之中,无力为妹妹遮风挡雨,更帮不上什么大忙。唯有这颗心,是实实在在地向着妹妹的。”
她微微合十,如同在佛前起誓,姿态庄重,“姐姐别无所求,唯愿佛祖庇佑,能与荣安在这永和宫一隅,平安清净度此余生。妹妹日后但有所需,只要不违背天理良心,不伤及无辜性命,姐姐定当竭尽全力,绝不推诿!佛祖在上,明鉴我心,必佑护心善至诚之人。”
这番话,已是将结盟之心剖白得淋漓尽致。
她以佛心为誓,划定了自己的底线(不违天理良心,不伤无辜),也表明了在底线之上的坚定支持立场。
这比任何华丽的承诺都更有分量。
苏晚棠凝视着安嫔那双清澈见底、毫无伪饰的眼眸,感受到她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诚意与依托。
在这诡谲的后宫,这样一份基于纯粹感恩与共同“佛系”生存理念的结盟,弥足珍贵。她不再推辞,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姐姐拳拳心意,妹妹感念至深。姐姐所求,亦是妹妹心之所向。妹妹在这深宫所求,不过是一方清净自在,与人为善。能与姐姐守望相助,彼此扶持,实乃妹妹之福,亦是佛祖赐予的善缘。”
两人相视,无需更多言语,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理解与共鸣。
一种基于“佛系”咸鱼心态、不求显达但求平安的稳固同盟,在这静谧的殿宇内,于无声处悄然缔结。
安嫔那看似怯懦温顺的表象之下,蕴藏的是一位母亲为女则刚的坚韧,以及对苏晚棠能力与品性毫无保留的绝对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