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北,车轮下的青草渐渐被冻土取代,空气里的湿润气息被凛冽的寒风刮散。阮南叶早已换上了更厚重的玄冰长袍,袍角绣着的冰纹在低温下泛起淡蓝色的光晕,她时不时翻开书册,守界蛾留下的银鳞在纸上微微发烫,指引着极北冰原的方向。
“再有三天路程,就该进入冰原的边缘了。”郑沐阳用巽风镜探查前方,镜中映出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地平线处隐约有冰川的轮廓,“听说那里的冰层有千丈厚,底下藏着上古时期的冰脉,连星辰之力都能冻结。”
墨守成指尖的锁界符突然泛起凉意,青铜碎片的星辉中竟凝结出细小的冰晶。“青铜碎片在呼应冰脉。”他低头看着符面上流转的纹路,其中一块碎片的光芒格外明亮,“看来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片冰脉深处。”
车窗外的风越来越急,卷着细碎的雪粒打在车壁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阮南叶突然指着远处:“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只见雪地里立着一排排冰雕,雕的都是人形,姿态各异,有的举着长矛,有的盘膝而坐,最奇特的是,每个冰雕的眉心都嵌着一块透明的晶石,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是冰原上的守脉人。”阮南叶翻到书册中关于极北的记载,“传说他们是上古时期守护冰脉的部族,能以自身灵力凝结冰雕,镇压冰脉中的异动。”
马车靠近时,冰雕突然泛起白雾,雾气中传来细碎的低语。墨守成下车触摸冰雕,掌心的锁界符猛地发烫,冰雕眉心的晶石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包裹的一缕淡金色的光——那是与锁界符同源的星辉。
“这些冰雕在守护碎片的力量。”墨守成看着裂开的晶石,里面的金光正顺着冰雕的纹路流入地下,“冰脉在吸收星辉维持封印,就像万蛊窟的地脉需要蛊母的力量一样。”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冰雕突然崩裂,碎冰中站起一个身影,身披冰甲,手持冰矛,盔甲上的纹路与冰雕眉心的晶石裂痕如出一辙。
“外来者,离开这里。”冰甲人的声音像是冰块碰撞,“冰脉的平衡不容打扰。”
郑沐阳祭出风轮:“我们是来寻找青铜碎片的,并非要破坏冰脉。”
“碎片是冰脉的心脏。”冰甲人举起冰矛,矛尖凝聚起寒气,“拿走它,冰脉就会枯竭,整个极北都会变成冰封的坟墓。”
冰矛刺来的瞬间,墨守成将锁界符挡在身前,青铜碎片的星辉与冰矛的寒气碰撞,激起漫天白雾。白雾中,无数冰雕的影子浮现,手持冰刃围了上来,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被同一道意志操控。
“这些不是普通的冰雕。”阮南叶指尖凝结出冰符,冰符炸开时却被冰雕吸收,“它们与冰脉相连,能借用整个冰原的力量。”
墨守成突然想起守界蛾传递的记忆——上古时期,极北的冰脉中封印着一只“冻魂兽”,以时间为食,能冻结万物的生机,是界外生物中最诡异的存在。青铜碎片的力量正是用来镇压它的,一旦碎片被取走,冻魂兽就会苏醒。
“冰甲人,你们守护的不只是冰脉。”墨守成的声音穿透白雾,“还有冰脉底下的冻魂兽,对吗?”
冰甲人的动作猛地一顿,冰甲上的纹路开始闪烁:“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见过蚀脉章。”郑沐阳的风轮卷起风雪,吹散了部分白雾,“界外生物正在破坏各地的地脉,青铜碎片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维持封印了。”
冰甲人沉默片刻,冰矛缓缓放下:“碎片在冰脉的最深处,与冻魂兽的心脏相连。”他指向远处一座被冰川包裹的山峰,“那里是‘时光冰窟’,进去的人会被冻魂兽的力量影响,看见最恐惧的过去。”
“多谢告知。”墨守成收起锁界符,“我们会小心的。”
冰甲人化作一道冰雾融入冰雕群中,裂开的晶石重新合拢,仿佛从未被触碰过。阮南叶看着书册上的银鳞,它正朝着冰川山峰的方向闪烁:“守界蛾的指引也指向那里。”
前往时光冰窟的路上,风雪越来越大,连郑沐阳的风轮都难以吹散前路的白雾。阮南叶突然指着自己的书册:“你看,守界蛾的银鳞在结冰。”
书页上的银鳞覆盖着一层薄冰,冰下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那是时间被冻结的迹象。墨守成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竟凝结出了冰晶,冰晶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三年前界门封印时的画面:九位神将化作光点融入青铜碎片,其中一位神将的盔甲上,有着与冰甲人相同的纹路。
“冻魂兽的力量已经扩散到冰原表面了。”墨守成用力搓掉指尖的冰晶,冰晶落地时化作一只冰蝶,翅膀上的纹路是倒转的星轨——那是时间倒流的象征,“它在试探我们的记忆。”
踏入时光冰窟的瞬间,周围的风雪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的冰洞。洞壁上镶嵌着无数冰珠,每个冰珠里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的是孩童在集市上奔跑,有的是战士在战场厮杀,有的是老人在灯下缝补……那是冰原上过往生灵的记忆,被冻魂兽的力量永远冻结在冰珠里。
“这些记忆是它的食物。”阮南叶看着一个冰珠,里面映出的是冰甲人年轻时候的样子——他曾是个普通的牧民,为了守护族人自愿化作冰雕,“它在吸收记忆壮大自身。”
冰洞深处传来滴答声,像是冰水滴落,又像是时钟在倒数。墨守成的锁界符突然飞向洞顶,青铜碎片在冰壁上拼出一道星门,星门后浮现出一块完整的青铜碎片,悬浮在冰脉的核心处,碎片周围缠绕着无数金色的丝线,与冰洞外的冰雕相连。
“那就是我们要找的碎片。”郑沐阳正要上前,星门突然炸开,碎片的影子在冰壁上拉长,化作一只巨大的兽影,兽身覆盖着冰甲,眼睛是两团旋转的星云,正是冻魂兽的真身。
“终于有人能来到这里了。”冻魂兽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冰珠里的记忆突然开始流动,孩童变成了白骨,战士化作了尘埃,老人的针线变成了冰棱,“时间是最公平的武器,你们的记忆,也会成为我的养料。”
冰洞剧烈震动,冰珠里的记忆化作冰刃射来。墨守成将锁界符抛向空中,九块碎片的星辉连成一道星网,挡住了冰刃。星网与冰刃碰撞的瞬间,冰洞的景象突然变化——他们回到了三年前的界门封印现场,九位神将正在与界外生物厮杀,其中一位神将被冻魂兽的冰爪刺穿胸膛,临终前将青铜碎片嵌入了冰脉。
“那是冰甲人的先祖。”阮南叶看着那位神将的盔甲,上面的纹路与冰甲人如出一辙,“他用自己的魂魄加固了封印,所以冰甲人才能与冰脉相连。”
冻魂兽的冰爪突然从记忆的画面中穿出,抓向墨守成的心脏。郑沐阳的风轮及时挡在中间,风轮的叶片却被冰爪冻结,咔嚓一声碎裂。
“你的风挡不住时间的力量。”冻魂兽的眼睛旋转得更快,“再强大的灵力,在时间面前都是尘埃。”
墨守成突然想起终极秘籍里的记载:“冻魂兽的心脏是时间的凝结体,唯有星辰的永恒之力能摧毁它。”他将神器插入冰地,星辰之力顺着神器流入冰脉,与青铜碎片的星辉汇合,“郑沐阳,借风之力将星辉导入碎片;阮南叶,用玄冰冻结它的爪牙!”
风轮与星辉结合,化作一道金色的龙卷风,卷着碎片的力量冲向冻魂兽。阮南叶的玄冰顺着冰脉蔓延,在冻魂兽的脚下凝成冰牢,冰牢的纹路与冰雕眉心的晶石裂痕相同,那是冰甲人世代守护的封印阵。
“不——”冻魂兽的冰爪在星风中消融,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时间是不会被封印的……”
它的身体最终化作无数冰珠,融入冰脉的纹路中,冰洞顶的青铜碎片缓缓落下,与墨守成手中的锁界符融为一体。碎片融合的瞬间,冰洞外传来冰层破裂的声音,墨守成等人冲出冰窟,只见冰原上的冰雕正在融化,融化的冰水流入地下,滋养着重新焕发生机的冰脉。
冰甲人站在冰川前,看着融化的冰雕,冰甲上的纹路正在消退:“先祖的魂魄终于可以安息了。”他递给墨守成一块冰晶,里面封存着一缕冰脉的灵力,“带着它,能让下一处碎片的守护者相信你们。”
回程的马车碾过开始消融的冻土,车窗外,冰层下冒出了嫩绿的草芽,那是被冻魂兽冻结了千年的生机,终于在春天里苏醒。阮南叶的书册上,银鳞标注的光点又暗了一个,剩下的六处光点在地图上闪烁,像是在召唤他们前往。
“下一站是东海。”墨守成看着地图上最东边的光点,那里被海浪的图案包围,“听说东海的海底有一座沉城,碎片就藏在沉城的祭坛里。”
郑沐阳擦拭着巽风镜,镜中映出的东海波光粼粼,隐约能看见海底的黑影:“不知道海里的界外生物,会不会比冻魂兽更难缠。”
阮南叶合上书册,守界蛾的银鳞在阳光下闪烁:“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去。”她的指尖凝结出一片冰叶,冰叶上的纹路与锁界符的星纹完美契合,“毕竟,春天还等着我们去守护呢。”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的地方,冰雪消融,露出底下肥沃的黑土。锁界符的星辉在阳光下流转,与阮南叶的冰叶、郑沐阳的风轮交织成一道光带,沿着大路延伸向远方。极北的冰原上,融化的冰水汇成溪流,溪水里倒映着九道光柱,光柱的尽头,界门的封印正在重新焕发生机。
墨守成知道,东海的沉城只是下一段旅程的开始,冻魂兽的消散也不代表终结。但只要锁界符的星辉还在,只要他们三人的信念还在,这片土地上的春天就永远不会褪色。就像南疆的雨林抽出新芽,就像西域的古城长出青草,就像极北的冰原融化成溪,所有被破坏的平衡,终将在守护中重归圆满。
神器在剑匣中轻鸣,与锁界符的星辉共鸣,像是在诉说着未完的征途,也像是在吟唱着新生的希望。马车的轱辘声与风声交织,谱成一首属于守护者的歌谣,回荡在苏醒的大地上,一路向东,奔向那片等待着他们的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