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厅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吹出的冷风裹着脂粉气与汗水的味道,在拥挤的后台通道里盘旋。零坐在化妆间的单人沙发上,银质半脸面具搁在身侧的茶几上,露出的左眼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痛楚。她的右手依旧死死捂着右眼的黑色蕾丝眼罩,指节泛着青白,像是要将那层薄薄的布料揉碎。
今天是《星声回响》第三期的录制日,距离节目开播不过三天,#神秘评委烬#的话题已经霸占了热搜榜前三,连带节目收视率也创下了同期综艺的新高。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敬畏,可没人知道,这份万众瞩目的神秘背后,是她用多少粒止痛药堆砌起来的支撑。
“零先生,还有十分钟就该上场了。”小助理的声音压得很低,手里攥着一个白色的药瓶,瓶身标签被撕得干干净净,“还是吃两粒吗?”
零没有睁眼,只是微微点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嗯。”
小助理拧开药瓶,倒出两粒白色的小药片,又递过一杯温水。零松开捂着眼罩的手,指尖颤抖着接过药片,仰头吞了下去,连水都没怎么喝,就又将手捂了回去。药片很小,却带着一股淡淡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和右眼的灼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近乎麻木的钝感。
这是今天的第四粒药。
从早上起床开始,右眼的疼痛就没有停过。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反复刺扎着眼球,疼得她连走路都有些踉跄。小助理怕她出事,坚决不肯给她强效止痛药,只敢买这种最小剂量的,叮嘱她最多一次吃两粒,间隔时间不能少于一小时。
可这点剂量,对于她眼底翻涌的剧痛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靠在沙发背上,闭上左眼,深深吸了口气。后台的喧嚣声隔着门板传进来,选手们的练歌声、工作人员的脚步声、导演的对讲机声,搅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能感觉到,药效正在缓慢地渗透进血液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缓解,可那缓解,撑不了多久。
“走吧。”零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小助理连忙扶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帮她戴好面具。银质的冰凉触感贴在脸上,遮住了她苍白的脸色,也遮住了她眼底的疲惫。她理了理身上的黑色高领风衣,将过于单薄的身形藏在宽松的衣料里,这才跟着小助理,缓步走向评委席。
评委席上,张老师已经到了,见她过来,笑着打招呼:“烬老师今天来得挺早。”
零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刚坐稳,导演的声音就透过广播响了起来:“各部门注意,第三期《星声回响》录制,倒计时开始——五,四,三,二,一!”
聚光灯瞬间亮起,刺眼的光芒打在舞台中央,也打在评委席上。零下意识地眯了眯左眼,右手捂着眼罩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台下的观众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震得她耳膜发疼,右眼的疼痛像是被这声音刺激到了,骤然加剧,疼得她险些蜷缩起来。
她咬着牙,硬生生忍住了,左手撑在膝盖上,指尖抠进了裤子的布料里。
第一位选手登台了,是个唱摇滚的男生,声音高亢,节奏强劲。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左眼的视线却有些模糊,她用力眨了眨眼,才勉强看清舞台上的人影。她听着男生的演唱,手指在评分板上轻轻敲着,脑子里却一片混乱,只有右眼的疼痛在叫嚣着,像是要冲破眼眶。
“烬老师?”张老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没事吧?脸色好像不太好。”
零侧过头,面具后的左眼看向他,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没事。”
张老师见她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转过头去,继续点评选手的表现。
录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个小时过去了,零已经吞下了八粒止痛药。每一次中场休息,她都像是脱力一般,瘫软在椅子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小助理总是第一时间冲过来,扶着她的胳膊,将她半搀半扶地送回后台化妆间。
“再吃两粒吧?”小助理看着她痛苦的样子,眼眶泛红,“不然你撑不下去的。”
零靠在沙发上,呼吸急促,右眼的疼痛让她浑身都在发抖。她点了点头,小助理连忙倒出两粒药片递过去。她接过药片,塞进嘴里,干涩地咽了下去。药效起效很慢,她只能蜷缩在沙发上,用手臂环住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任由疼痛将自己吞噬。
这样的场景,在第三期的录制中,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中场休息的间隙,评委席上的其他人,都看在眼里。
他们看着那个总是惜字如金的烬老师,在每一次休息时,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得吓人;看着小助理慌慌张张地扶着她离开,脚步踉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看着她回来时,虽然依旧清冷,可面具下露出的下巴,却泛着不正常的白。
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烬老师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啊?每次休息都走得那么急。”
“我刚才好像看到她助理给她递药了,白色的小药片。”
“怪不得她点评那么少,原来是身体不舒服。”
这些议论,被台下的观众捕捉到了零星几句,又被有心人拍了下来,发到了网上。
起初,只是几张模糊的照片——评委席上,烬老师瘫软在椅子上,小助理扶着她的背影;后台通道里,她弯腰捂着眼睛,身形单薄得可怜。可没过多久,一段更清晰的视频被曝光了出来。
视频里,是某次中场休息的场景。零坐在椅子上,右手死死捂着眼睛,左手撑着桌子,身体微微颤抖着。小助理快步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药瓶,倒出两粒药片,递到她嘴边。零没有抬手,只是微微仰头,吞下了药片。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却被拍得一清二楚。
视频一出,瞬间在网上炸开了锅。
【卧槽!烬老师这是在吃止痛药吗?】
【怪不得她一直捂着眼睛,原来是眼睛疼啊?看着好心疼!】
【之前就觉得她好脆弱,现在看来是真的身体不好吧?】
【天呐,她每次都要撑着录节目吗?太拼了!】
【《星声回响》是公益综艺吧?收益都捐给癌症救助基金了,烬老师是不是为了这个才硬撑的?】
舆论的发酵速度,比想象中更快。#烬老师 止痛药#的话题,以惊人的速度冲上热搜,和#神秘评委烬的神仙嗓音#并列榜首。网友们炸开了锅,有人心疼,有人敬佩,也有人质疑。
“不会是节目组炒作吧?故意卖惨博眼球?”
“炒作?你看她那个样子像是装的吗?瘫软在椅子上,连站都站不稳了!”
“之前就听说烬老师和星光特效药的研发者零先生有关系,现在看来,说不定她就是零先生本人啊!为了公益才来参加节目的!”
“楼上的别瞎猜,零先生是科研人员,怎么会唱歌?不过说起来,星光特效药也是抗癌的,和节目公益主题刚好契合……”
网上的议论愈演愈烈,而演播厅里的录制,还在继续。
零对外面的风波一无所知,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右眼的疼痛,和支撑下去的信念。
四个小时的录制,对于她来说,像是一场漫长的酷刑。
她记不清自己吃了多少粒止痛药,直到小助理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零先生,已经二十粒了,不能再吃了。”
零才猛地回过神来。
二十粒。
最小剂量的止痛药,四个小时,二十粒。
药效已经渐渐失效了,右眼的疼痛像是挣脱了束缚的野兽,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神经。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面具的边缘滑落,滴在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最后一位选手演唱完毕,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导演宣布第三期录制结束的那一刻,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直接瘫软在了椅子上。
这一次,她连动都动不了了。
小助理冲过来,扶着她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零先生,撑住,我们马上回家。”
零微微睁开左眼,视线模糊地扫过台下的观众。他们的脸上,带着兴奋和敬佩,嘴里喊着“烬老师”的名字。她的目光,落在舞台背景板上的一行字上——“星声回响,为爱歌唱,收益全部捐赠癌症救助基金”。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值得。
就算疼得快要死掉,就算被人议论纷纷,就算要吞下二十粒止痛药,也值得。
因为她知道,这场节目的热度越高,关注的人就越多,捐给癌症救助基金的钱就越多,星光特效药的临床试验,就能越早开展。那些躺在病床上,等着救命的患者,就能多一分希望。
她被小助理半搀半扶地走出演播厅,迎面而来的,是无数道目光。有工作人员的,有观众的,有记者的。闪光灯噼里啪啦地响着,刺得她左眼生疼。她下意识地将脸埋进小助理的怀里,右手依旧死死捂着右眼的眼罩。
“烬老师!请问你身体真的不舒服吗?”
“烬老师!你吃的是止痛药吗?眼睛的伤严重吗?”
“烬老师!你和零先生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为了公益才参加节目?”
记者们的问题,像潮水一样涌来。小助理护着她,挤开人群,快步走向停在门口的车。
坐进车里,零才摘下面具,露出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她靠在座椅上,闭上左眼,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说的释然。
“网上……是不是炸开锅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
小助理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没事的零先生,大家都很心疼你,也都在夸你为了公益付出太多。”
零笑了笑,没说话。
她知道,这场风波,会让《星声回响》的热度更高,会让更多人知道癌症救助基金,知道星光特效药。这就够了。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右眼的眼罩,指尖冰凉。
医生说过,她的右眼,不是治不好,只是需要时间。或许三年,或许五年,或许更久。在那之前,她只能靠着止痛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撑过每一天。
车子缓缓驶离演播厅,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零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夜空,星星很亮,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钻。
她想起了自己写在笔记本上的那句话——星光永不灭,希望永不绝。
是啊,星光不会灭的。
哪怕她此刻满身伤痕,哪怕她需要靠着二十粒止痛药才能撑过四个小时的录制,哪怕她的右眼还要疼上很多年。
只要星光还在,希望就不会绝。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光之国的隐蔽据点里,佐菲一行人正看着网上的热搜和视频,脸色凝重。
希卡利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二十粒止痛药……四个小时……她的身体,到底有多糟糕?”
艾斯的眉头紧锁:“你们注意到没有,她捂眼睛的姿势,和我们在别墅见到的那个‘零的弟弟’,一模一样。”
泰罗摸着下巴,语气笃定:“我越来越觉得,烬和零,就是同一个人。而且,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公益,为了抗癌。这和星光特效药的初衷,完全一致。”
赛文站在角落,看着视频里那个蜷缩在椅子上,吞咽药片的身影,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指节泛白,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那种感觉,很陌生,很烦躁,让他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开。
可他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屏幕,移不开。
佐菲深吸一口气,看向希卡利:“加大调查力度。另外,查清楚星光特效药的研发者零先生的底细,我要知道,他和烬,到底是什么关系。”
“明白。”希卡利点了点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据点里的灯光,亮得刺眼。屏幕上,还在循环播放着零吞吃药片的画面。那个单薄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破碎,却又格外坚定。
没有人知道,这个在舞台上用歌声打动了无数人的神秘评委烬,这个靠着二十粒止痛药撑完录制的脆弱身影,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赛罗。
那个曾经在光之国,桀骜不驯,光鲜亮丽,却又满身伤痕的赛罗。
夜色渐深,车子驶入别墅的车库。零被小助理扶着下车,脚步踉跄,却依旧挺直了脊背。
她抬起头,看向夜空里的星星,左眼的目光,亮得惊人。
还有二十七期节目。
她还要撑下去。
为了那些等着救命的人,为了那片永不熄灭的星光。
她走进别墅,书房的台灯亮着,桌上的笔记本摊开着,上面用左手写着一行字,墨迹还未干透:
二十粒药,换一场星声,值得。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纸上,照亮了那行字,也照亮了窗外,那片浩瀚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