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厂的篝火在夜色里跳动,橙红色的光在断墙上投下晃动的黑影,火星顺着柴薪的裂痕往上窜,落在地面的碎砖上,溅起细小的灰烟,混着砖窑特有的潮霉味,在空气中织成压抑的网。
七名玄甲卫斥候的尸体并排躺在篝火旁的泥地上,玄甲上的血渍已经凝固成暗褐色,胸口的箭簇大半没入皮肉,露出的箭杆上刻着玄甲卫特有的回纹,是总营直属部队的制式弩箭,绝非倭寇或九商盟死士所能拥有。
雷烈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最外侧那具尸体的肩章,银质的星芒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 是 “猎鹰小队” 的标识,总营专门负责追踪与侦查的精锐,寻常任务绝不会轻易出动,更不会折损七人。
他的目光移向尸体的左额,一道三寸长的疤痕斜跨眉骨,疤痕边缘泛着淡淡的白色,是旧伤愈合后的痕迹 —— 这道疤痕,与周都护亲卫队长脸上的疤痕几乎一模一样,连疤痕末端的细小分叉都完全吻合,显然这队斥候,与周都护有着脱不开的关联。
“这些是总营的人?怎么会躺在这里?”
石敢当的声音从篝火另一侧传来,他扛着流星锤,链环在掌心轻轻转动,目光落在尸体胸口的弩箭上,语气里满是疑惑。
他上前一步,流星锤的链环突然砸在最中间那具尸体的佩刀上,“当” 的一声脆响,佩刀从尸体腰间滑落,掉在泥地上,刀身的冷铁光泽在火光中闪过,一道细小的 “周” 字刻痕赫然映入眼帘 —— 是周都护专属的标记,只有他直属的部队,佩刀上才会刻此字样。
“狗娘养的!又是周都护的人!”
石敢当怒喝一声,脚掌重重踩在佩刀上,刀身被踩得微微弯曲,“他们穿着玄甲卫的衣服,却帮着周都护做事,这是把玄甲卫的脸都丢尽了!”
苏清依这时也走到尸体旁,她的银链在夜色里泛着微弱的青光,七枚碎玉贴着地面轻轻滑动,突然停在最右侧那具尸体的手边。
她蹲下身,指尖避开尸体的血渍,轻轻掰开对方蜷缩的指缝 —— 半张泛黄的羊皮地图卡在指节间,边缘被血渍浸透,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用朱砂标注的线条,几处红点被圈得格外醒目,旁边用小字写着 “玄甲卫旧部藏身地”,字迹是玄甲卫特有的工整笔体,却带着几分仓促的潦草,显然是匆忙间标注的。
“这地图…… 标注的是赵猛他们藏身的破庙!”
苏清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她将地图轻轻展开,羊皮纸的粗糙质感蹭过指尖,“你看这里,城西破庙的位置,还有后山的密道入口,都标得清清楚楚,他们是冲着旧部来的!”
雷烈接过地图,指尖传来羊皮纸的微凉,他将地图凑到鼻尖,一股淡淡的檀香顺着纸页的纹路飘进鼻腔 —— 这不是普通的香,是南洋进贡的 “龙涎檀香”,周都护的书房里常年燃着这种香,当年在玄甲卫总营议事时,他曾在周都护身边闻到过相同的味道,绝不会认错。
“是周都护的贡香。”
雷烈的声音沉得像砖窑厂的冷砖,他盯着地图上的红点,左瞳的战尊印记微微发烫,“这些斥候是周都护派来的,跟踪我们的同时,还想找到旧部的藏身地,一箭双雕。”
石敢当听到 “周都护” 三个字,流星锤的链环突然绷直,“他娘的!总营的人都被他收买了?连猎鹰小队都成了他的爪牙,这是想把玄甲卫的忠良赶尽杀绝啊!”
苏清依轻轻摇头,银链上的碎玉贴着地图滑动,停在一处未标注完的红点旁,“不一定是收买,你看这些斥候的手腕 ——”
她伸手掀起最前面那具尸体的袖口,对方的腕间有一道细小的针孔,针孔周围的皮肤泛着淡淡的青紫色,“是芯片控制的痕迹,和之前赵猛体内的芯片一样,只是型号更小,不容易发现。”
雷烈凑近一看,果然在针孔处摸到极细微的凸起,是微型芯片的轮廓,与九商盟控制死士的芯片纹路严丝合缝,“周都护不仅勾结倭寇,还在总营安插芯片,控制直属部队,他想要的不只是龙骸,还有整个玄甲卫。”
篝火突然 “噼啪” 一声,一根粗柴薪断裂,火星溅落在地图上,雷烈下意识地将地图往后挪,指尖却不小心蹭到标注 “破庙” 的红点 —— 那里的朱砂还带着淡淡的黏性,显然标注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
“赵猛他们有危险!”
石敢当猛地站起身,流星锤的链环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俺们得赶紧去城西破庙,要是这些斥候还有同伙,旧部怕是要遭毒手!”
雷烈将地图仔细折好,塞进玄甲内侧的暗袋里,目光扫过七具尸体的脸 —— 他们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带着未散的惊恐,显然死前没料到会被自己人(或被控制的同伴)袭击。
他握紧腰间的 “破阵”,刀身的冷意透过鞘壁传来,“周都护派猎鹰小队跟踪,还标注了旧部藏身地,恐怕早就布好了陷阱,我们去破庙的路上,少不了要遭遇埋伏。”
苏清依将银链缠得更紧,七枚碎玉泛着坚定的青光,“爷爷说过,玄甲卫的忠良从不会被阴谋打垮,我们带着地图,至少能提前预警,不会让周都护的奸计得逞。”
篝火的光渐渐暗了下去,柴薪只剩下半截焦黑的木炭,火星在夜色里慢慢熄灭。
雷烈望着城西的方向,那里的夜空还泛着淡淡的墨蓝,却像是藏着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即将踏上的路 —— 这场围绕玄甲卫忠良的阴谋,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而猎鹰小队的尸体,不过是周都护庞大棋局里,一枚被舍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