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阵列故障警报响起的第三个小时，幽冥城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
地下制造车间内，陈雨和她的团队正在全力抢修受损的生产线。灵能淬火炉因为突然的能量反冲，内部结构出现了十七处损坏，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才能修复。更严重的是，那条自动化的“规则烙印”生产线——陈默花了巨大代价才建立起来的核心技术——现在完全瘫痪了。
“控制系统被植入了恶意代码。”方舟派来的网络安全专家周敏快速敲击着键盘，额头上布满汗珠，“不是普通的病毒，是一种高度定制化的逻辑炸弹。它在特定时间被触发，然后修改了生产线三个关键节点的控制参数，导致灵能输出超出安全阈值300%...”
她调出一段代码：“看这里，这个‘sleep(7200)’的指令。意思是休眠7200秒，也就是两小时。正好是那个间谍被抓获后两小时爆炸。”
“所以是定时触发。”陈默站在她身后，声音冰冷，“能追踪到代码来源吗？”
“加密方式很先进，但...有特征。”周敏放大一段十六进制代码，“这种编码系惯，我在方舟的数据库里见过。七年前，我们的一支探索队在西部废墟发现了一个前文明的地下研究所，里面的设备使用的就是类似的加密协议。当时的情报显示，那个研究所属于...‘全球技术回收联盟’，也就是自由城邦的前身。”
自由城邦。这个名字让控制室里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他们不只是来偷技术。”陈雨放下手中的检测仪，“他们想彻底摧毁我们的生产能力。如果不是哥你及时启动了备用能源，整个地下制造车间可能已经炸上天了。”
“备用能源也撑不了多久。”王鹏匆匆走进来，脸色凝重，“城主，净化阵列的能量消耗突然增加了五倍。按照这个速度，我们的能源储备最多还能坚持...三十六小时。”
“原因查明了吗？”
“初步判断是Rb-07在反击。”王鹏调出监测数据，“你看，从三小时前开始，污染核心的能量波动频率改变了。它不再是被动地承受净化，而是主动地...‘吞噬’净化力场。我们的净化核心释放的能量，有超过70%被它吸收了。”
屏幕上，原本平稳的净化力场曲线变得杂乱无章，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巨石。而代表Rb-07的黑色能量峰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它在适应。”陈默看着数据，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就像生物对抗生素产生抗药性一样，Rb-07正在适应净化技术。而且速度...比我们预想的快得多。”
“那怎么办？”一名年轻工程师声音发颤，“如果我们最强的武器都对它没用...”
“不是没用，是效率降低了。”陈默纠正道，“净化力场依然有效，但需要更强的输出才能达到同样效果。这意味着我们需要更多、更强的净化核心，更多的能源...”
就在此时，控制室的通讯器响了。是小刀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
“城主，东门外来了...来了个大家伙。”
“什么东西？”
“一艘...飞行器。不，更像是飞行堡垒。长度超过五十米，外形像一把展开的折扇，表面覆盖着银白色的装甲，没有任何可见的推进装置，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悬停在城门上空一百米处。”
控制室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末世三年，除了方舟计划那些小型侦察机，没人见过还能飞的东西——更别说这么大的。
“身份确认了吗？”
“没有标志，没有通讯回应。”小刀说，“但我们刚收到一段加密广播，用的是...全球通用应急频率。内容只有一句话：人类议会特使来访，请开启城门。”
人类议会？
这个词让陈默和李振同时变了脸色。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李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人类议会...那是理论上存在，但实际从没人见过的组织。方舟的档案里记载，血月降临三个月后，全球十二个主要避难所的首领通过量子通讯召开了第一次会议，成立了‘人类临时联合议会’。但后来因为通讯中断和技术限制，议会很快就名存实亡了...”
“显然，它没有完全消失。”陈默看向监控屏幕，那艘银白色的飞行器正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如同悬在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而且，他们的技术水平...不低。”
能造出这么大的飞行器，能在末世中长途航行，能准确找到幽冥城的位置...这绝对不是普通势力能做到的。
“要开门吗？”小刀问。
陈默思考了几秒：“开。但只开小门，让飞行器停在城外广场。通知王鹏，带一个团在广场周围警戒。李指挥官，请你和我一起去见见这位...特使。”
“我也去。”陈雨说。
“不，你留在这里。”陈默按住她的肩膀，“继续抢修生产线，想办法恢复净化阵列的稳定。如果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Rb-07正在适应净化，那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人类议会的事情，我来处理。”
陈雨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点头。
十分钟后，幽冥城东门外广场。
那艘飞行器缓缓降落，底部的起落架展开，稳稳落在经过平整的地面上。近距离看，它的规模更加惊人——五十米的长度，二十米的翼展，表面装甲光滑如镜，反射着血月的暗红色光芒。最诡异的是，它降落时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地面微微的震动。
舱门无声滑开，一道银色舷梯延伸下来。
第一个走出来的人，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剪裁合体的银白色制服，肩章上有三道交错的闪电标志。他面容俊美得近乎不真实，皮肤白皙，金发蓝眼，嘴角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深处，有细微的数据流在闪烁，就像...创世纪一样。
“我是人类议会特使，代号‘信使’。”年轻人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奉议会之命，前来评估幽冥城的技术发展状况，并传达议会的...善意。”
他走下舷梯，身后跟着四名同样装束的随从。这四人的动作完全同步，步伐、摆臂、甚至呼吸的节奏都一模一样，就像精密调校过的机器人。
陈默上前一步：“我是幽冥城主，陈默。这位是方舟计划在本区域的指挥官，李振。”
“我知道你们。”‘信使’微笑着，“实际上，议会关注幽冥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你们七天建城，到歼灭地龙帮，再到与方舟合作探索永恒风暴...每一步，都在议会的观察范围内。”
这句话让李振脸色一沉：“观察？意思是你们一直在监视我们？”
“用‘观察’这个词可能更准确。”‘信使’的笑容不变，“议会肩负着守护人类文明火种的重任，自然要关注每一个可能影响人类未来的变量。幽冥城的净化技术...确实是个惊喜。”
他看向陈默：“能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净化阵列吗？我对此...非常感兴趣。”
“抱歉，那是核心军事区域，非授权人员不得进入。”陈默直接拒绝，“如果特使先生只是来看技术的，可以在我们的技术交易中心参观。那里有公开的展示和介绍。”
“哦？”‘信使’微微挑眉，眼中的数据流加速了一瞬，“陈城主似乎对我们有所戒备。这可以理解，毕竟我们是突然来访。但请相信，议会的目的是合作，而不是对抗。”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银色的文件：“这是议会开具的‘技术共享协议’。根据协议，幽冥城将向议会公开进化技术的所有细节，作为交换，议会将授予幽冥城‘人类文明前哨站’的正式身份，并提供以下支持：第一，全套第七代文明的基础工业蓝图；第二，三座移动式核聚变反应堆；第三...议会在全球范围内的情报网络支持。”
条件很诱人。非常诱人。
但代价是交出幽冥城最核心的技术。
“如果我说不呢？”陈默平静地问。
‘信使’的笑容淡了一些：“那我不得不提醒陈城主，根据议会制定的《末世技术安全法》，任何可能影响人类整体安全的技术，都必须在议会备案并接受监管。净化技术显然在此列。拒绝配合的话...议会可能会采取必要措施，确保技术不会落入错误的人手中。”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王鹏和周围的士兵同时握紧了武器。广场上的气氛瞬间紧绷。
“特使先生，你刚才说‘错误的人’。”李振上前一步，“指的是谁？是那些掠夺者，还是...其他没有被议会‘认可’的势力？”
“李指挥官理解得很准确。”‘信使’点头，“末世中，技术是双刃剑。净化技术可以用来拯救生命，也可以用来...制造更大范围的灾难。想象一下，如果有人掌握了净化技术，却只用来保护自己的小圈子，而对其他幸存者的苦难视而不见...那岂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罪恶？”
他看向陈默：“议会希望建立一个公平、有序的新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技术应该为全人类服务，而不是成为少数人统治的工具。幽冥城的净化技术，如果运用得当，可以拯救数百万甚至数千万人的生命。陈城主，你愿意成为人类的英雄，还是...”
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要么合作，成为“英雄”；要么对抗，成为“罪人”。
陈默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
“特使先生，你说得很好听。但在我做决定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请问。”
“三小时前，我们的净化阵列突然出现故障，原因是控制系统中被植入了逻辑炸弹。”陈默盯着‘信使’的眼睛，“技术特征显示，炸弹的加密方式与‘全球技术回收联盟’——也就是自由城邦的前身——高度相似。而据我所知，自由城邦...是人类议会的成员之一，对吗？”
‘信使’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陈默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数据流紊乱了0.3秒。
“议会确实有来自自由城邦的代表。”‘信使’很快恢复了平静，“但这不代表议会会纵容任何形式的破坏行为。如果确有此事，议会会进行调查...”
“调查？”陈默打断他，“等你们调查完，我的城市可能已经因为能源耗尽而被Rb-07吞噬了。特使先生，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自由城邦的间谍刚被抓住，他们的破坏刚生效，你就来了。带着一份看似优厚，实则要夺走我们一切的协议。”
他向前一步，声音变冷：“告诉我，这到底是一场‘评估’，还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收割？”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信使’身后的四名随从同时向前半步，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那武器不是枪，而是一种银白色的短棍，棍端有能量汇聚的光芒。
幽冥军团的士兵们也举起了枪。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创世纪的声音突然在陈默的意识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警告！Rb-07的适应速度正在加快！当前净化阵列的有效性已下降至43%！预计六小时后将完全失效！”
“同时检测到不明空间波动...来自那艘飞行器内部！波动特征与...第七代文明的‘空间折叠引擎’高度相似！陈默，那艘船上有他们那个时代的技术！”
这个消息让陈默心中一凛。
人类议会不仅掌握着第七代文明的技术，而且水平可能比方舟和幽冥城加起来还要高。他们的飞行器能进行空间折叠，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到达任何地方——包括幽冥城。
硬碰硬，没有胜算。
至少现在没有。
“特使先生，”陈默突然开口，打破了僵局，“你的提议，我需要时间考虑。毕竟这不是小事，关系到整个幽冥城和所有盟友的未来。”
‘信使’看着他，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几秒后，他重新露出了笑容：“当然，这是合理的。议会可以给幽冥城...二十四小时考虑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希望能得到明确的答复。”
他转身走向舷梯，走到一半时又回过头：“对了，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帮助你们更好地理解议会的价值...我带来了一个小礼物。”
他打了个响指。飞行器的腹部打开，一个银白色的箱子被机械臂送了出来，轻轻落在地上。
“这是‘空间稳定锚’的样品，议会的最新科技成果。据我们的监测，你们永恒风暴内部的空间结构正在快速崩坏。这个小东西，可以暂时稳定一个直径一百米区域的空间结构，持续七十二小时。”
‘信使’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我想，你们现在应该很需要它。毕竟...你们的净化阵列，快撑不住了，不是吗？”
说完，他登上飞行器。舱门关闭，飞行器无声升起，然后化作一道银光，消失在天际。
广场上只剩下那个银白色的箱子，还有陷入沉思的陈默。
“他...他怎么知道净化阵列要撑不住了？”王鹏脸色发白。
“因为他们一直在监视。”李振咬牙切齿，“从我们建立第一个净化站开始，可能就在他们的监控之下。Rb-07的异常反应，能源消耗的激增...他们全都知道。”
陈默走到箱子前，蹲下身。箱子表面有一个简单的触摸屏，上面显示着使用说明：按下按钮，锚点自动激活，覆盖半径一百米，持续时间七十二小时。
“城主，这能用吗？”王鹏问，“会不会是陷阱？”
“创世纪，扫描这个装置。”陈默在心中说。
几秒后，创世纪回答：“扫描完成。装置结构完整，能量充足，确实是第七代文明的空间稳定技术。但内部有一个隐藏的追踪信标，一旦激活，信标就会开始工作，持续发送位置数据。”
果然。礼物不是白送的。
“能屏蔽信标吗？”
“需要进入装置内部，但结构是密封的，强行打开会导致装置损毁。不过...我可以尝试用灵能干扰，让信标的数据传输出现偏差。”
“那就这么做。”陈默做出决定，“把这个装置带到净化阵列边缘，激活。我们现在确实需要时间，哪怕只是七十二小时。”
他站起身，看向众人：“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我们要做三件事。”
“第一，全力抢修生产线，恢复净化核心的制造。陈雨，你负责。”
“第二，分析Rb-07的适应机制，找出对抗方法。李指挥官，我需要方舟所有关于规则污染的研究资料。”
“第三...”他看向那艘飞行器消失的方向，“准备应对人类议会。小刀，启动所有情报网，我要知道关于这个‘议会’的一切。王鹏，加强城防，特别是防空。我不相信他们只有一艘飞行器。”
“那协议呢？”陈雨问，“明天怎么回复他们？”
陈默眼中闪过冷光：“回复？我们会回复的。但不是用嘴，而是用行动。”
“我要让他们明白，幽冥城的技术，不是用来交换的筹码。”
“而是用来保护这个世界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