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陈渊的大部队过江已有一天时间了,澜江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荒人城主们带着各自的兵马,乱哄哄聚在江边。人喊马嘶,闹成一片。多数人望着宽阔的江面,脸上只剩下疲惫和沮丧。
连日追赶,他们被陈渊牵着鼻子绕了好大一个圈子,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一会儿说在下游渡江,慌慌张张调兵过去;一会儿又说在上游,害得他们跑断了腿。结果呢?人家早就从最险、最想不到的地方溜过去了。
“还追什么?”一个穿着破旧皮甲的荒人城主啐了一口,狠狠踢飞脚边的石子,“这江怎么过?游过去?带大军飞过去?咱们哪有那么多船!”
“就是!”旁边有人附和,“那家伙……就是个怪物!连王者都能杀,咱们上去,不是白白送死吗?”
这话激起一片低语,恐惧在人群里蔓延,想想那些被陌刀劈碎的同伴,想想那座被一刀两半的强者们,再想想那位陨落的女王者……不少城主打了个寒颤,心里那点追下去的念头,像被水浇灭的小火苗,嗤嗤几声,就只剩青烟了。
继续追?要冒着掉进江里喂鱼的风险强渡,就算过去了,对面还有以逸待劳的麒麟军等着。那帮杀神,穿着铁罐头一样的重甲,拿着门板似的陌刀,想想就让人腿软。算来算去,实在划不来。
“撤吧!”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一群群荒人士兵开始掉头,旗帜歪斜,脚步拖沓,来时那股凶悍劲儿早就没影了。他们骂骂咧咧,沿着来路往回走,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他们吃尽苦头的地方。
就连那两位一直隐在后方、气息强大的王者,此刻也沉默地望着江面。他们能感觉到,那枚诱人的王级晶核就在对岸。可到了他们这个境界,那东西的帮助已经有限。反而为了它,要去面对一个能斩杀同阶的未知强者?这笔账不划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退意,风险太大,收获太小,他们轻轻摇头,身影悄然融入后方山林,仿佛从未出现过。
澜江边上,刚刚还挤得满满当当的荒人大军,转眼就散了大半。只剩下十几拨人马还固执地留在岸边。这些人,都是各方势力的统帅级城主,实力强横,平日里称霸一方。此刻,他们聚在一起,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就这么算了?我不甘心!”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城主低吼,拳头攥得咯咯响。他叫兀骨,脾气火爆。
“那能怎么办?你自己飞过去?”旁边一个瘦高个的城主冷冷反驳。
“就游过去!爬过去!”兀骨眼睛赤红,“那可是王级核心!只要得到它,我就能突破瓶颈,成为新的王者!到时候,这片土地,谁还敢小瞧我?”
这话戳中了许多统帅的心事,王级,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境界,一枚完整的王级核心,蕴含的力量足以让他们脱胎换骨,这诱惑,像心里钻进了无数小虫子,咬得他们坐立不安。
“兀骨说得对!”另一个声音响起,是个眼神阴鸷的城主,“那家伙再厉害,也是人!他带着那么多累赘的贱奴,跑不快!我们还有机会!”
“对!他刚经历过大战,又带着人渡江,肯定也累得够呛!”
“我们一共有十万精锐!怕他做什么?”
贪婪压倒了恐惧,剩下的这十几名帅级城主,很快达成了共识——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上陈渊,抢到那枚核心!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十万人的大军重新集结起来,黑压压一片,煞气冲天。
渡江成了最大难题。澜江在这一段水流太急,普通的木筏下去就得散架。
“搜!把沿岸所有能浮起来的东西都给我找来!”兀骨咆哮着。
荒人士兵们像蝗虫一样散开,疯狂地搜寻。他们找到了几十条被遗弃的破旧渔船,有些甚至漏水。又砍伐树木,粗糙地绑成木排。还有人拆掉了营地里的木板、门板,甚至把死了的战马剥皮充气……各种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
一名麒麟军的斥候,像灵猴一样从树上滑下,快步跑到陈渊面前。
“将军!对岸还有追兵!他们正在扎木排,准备强渡!”
陈渊正坐在一块大石上,听到报告,他动作没停,只是眼皮微微抬了一下。
旁边的鸳鸯一下子跳了起来:“还不死心?这帮家伙属狗皮膏药的吧?”
几位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老将军也睁开了眼。周老将军抚着花白的胡须,缓缓道:“看来,是那枚核心惹的祸。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王级宝物。有些家伙,是要钱不要命了。”
陈渊放下陌刀,站起身。他走到高处,望向对岸。虽然隔着宽阔的江面,但他似乎能感觉到那股凝聚不散的贪婪和杀意。
“他们追他们的。”陈渊开口,声音平静,却像块石头砸进每个人心里,“我们走我们的。”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围过来的将士们。两千多名麒麟近卫,虽然脸上带着疲惫,甲胄上满是污迹和干涸的血痂,但眼神依旧锐利,像磨过的刀锋。陌刀扛在肩上,沉默地闪着寒光。
“将军,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一个站在前排的士兵忍不住喊道,脸上满是信任。
“对!跟着将军,咱们谁都不怕!”
“来多少,砍多少!”
士兵们纷纷低吼起来,士气高涨。他们亲眼见过将军如何带领他们一次次绝处逢生,如何斩杀强敌。在他们心里,陈渊就是胜利的象征。
鸳鸯凑到陈渊身边,压低声音,脸上却带着兴奋:“将军,这帮不开眼的还敢来!等他们渡江渡到一半,咱们半渡而击,保管叫他们喂王八!”
陈渊摇了摇头,嘴角似乎微地动了一下。“不能等。”
“啊?”鸳鸯一愣。
“现在时间最重要,”陈渊语气淡然,“等他们十万大军全部渡过澜江还要好几天,我们正好和他们拉开距离。”
陈渊又看向十八位老兵亲卫:“几位老将军,恐怕还要辛苦你们,在后面清理追上来的小股追兵。”
周老将军哈哈一笑,声音洪亮:“将军哪里话!我们这帮老骨头,能再砍几个不开眼的荒人,痛快!”
其他老将军也纷纷点头,脸上毫无惧色,只有历经沙场的沉稳和跃跃欲试。
对岸,荒人联军的第一批渡江部队,已经登上了那些简陋不堪的船只和木排。
他们挥舞着兵器,发出嗷嗷的怪叫,给自己壮胆,船只晃晃悠悠,艰难地离开岸边,冲向湍急的江心。更多的人还在岸上拥挤着,等待下一批渡江。
兀骨站在岸边,看着眼前的情景,胸中豪情万丈,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夺得核心、突破王级、君临天下的那一刻。
“快!再快一点!”他挥舞着战刀,厉声催促。
江水滔滔,载着这些被贪婪驱动的追兵,一点点逼近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