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骨城主浑身一僵,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幸幸的回到荒人大军后方。
战斗从白天持续到夜晚,又从夜晚厮杀到黎明。
麒麟军的将士们,手臂早就没了知觉,只是机械地挥舞着陌刀。虎口一次次崩裂,鲜血把刀柄浸得又湿又滑,需要用布条死死缠住手才能握紧。
每个人脸上都糊满了血污和沙土,只有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狼一样的光。
阵线前方,荒人的尸体堆起了半人多高,滑腻腻的,几乎无处下脚。后续冲上来的荒人,不得不手脚并用地爬过这座由他们同类垒成的肉山,动作迟缓了许多,也给陌刀阵提供了更好的靶子。
“当啷!”一声,一个年轻的麒麟军士兵手中的陌刀终于承受不住连续的劈砍,从中断裂。他愣了一下,看着手里半截断刀,一个荒人趁机嚎叫着扑上来,骨刀直刺他的面门。
旁边伸过来一柄陌刀,精准地格开了这一击。是鸳鸯,他喘着粗气,把备用的一柄短矛塞到年轻士兵手里。“拿着!别愣神!”
年轻士兵接过短矛,眼眶一热,嘶哑地喊了声:“谢……谢将军!”
鸳鸯没空理他,长枪一抖,又扎穿了一个想趁机偷袭的荒人。“省点力气!杀敌!”
防线各处,不断有人倒下,一个将士被三个荒人高手围住,他左劈右砍,斩杀一人,却被另外两人的骨矛同时刺穿了胸腹。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用尽最后力气抱住其中一个,张开嘴,狠狠咬在了对方的喉咙上,两人纠缠着倒下。另一个荒人骇然后退,却被侧面飞来的一支流矢射穿了眼窝。
防线,在一点点变薄,黑色的铁壁,出现了缺口,虽然立刻有人补上,但补上的速度,渐渐跟不上倒下的速度。
陈渊的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暗金铠甲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他感觉到将士们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气血和那深入骨髓的疲惫。
“徐徐如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像一股清泉,流入了每个将士几近干涸的心田。淡淡的绿色光点,混合在依旧耀眼的金红双色光芒中,悄然洒落。
这生机并不磅礴,却无比坚韧,如同初春的细雨,无声地浸润着将士们近乎枯竭的身体。一些较浅的伤口开始收口结痂,酸麻肿胀的肌肉得到了一丝缓解,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疲惫感,似乎也轻了一点点。
本已摇摇欲坠的防线,因为这股生机的注入,竟然又奇迹般地稳固了一丝。挥舞陌刀的手臂,似乎又多了一丝力气。
“将军……还在撑着……”一个士兵喃喃道,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次握紧了刀柄。
然而,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实力也太过强悍,连续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鏖战,就算是铁打的金刚,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轰!”
侧翼传来一声巨响和凄厉的惨叫,一名浑身是血,左臂已经不翼而飞的麒麟军队正,面对一个凶悍异常、试图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的统帅级荒人城主。那城主手持一柄巨斧,气息狂暴,眼看就要冲破这最后的阻碍。
那队正眼神一厉,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扑去,用仅存的右臂死死抱住了那荒人城主的腰,任凭对方的斧刃砍在自己的重甲上,迸溅出火星。
“兄弟们,保重!给老子报仇——!”
他发出最后一声咆哮,体内剩余的气血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抽取全身的气血汇聚到手上,插向那名惊骇欲绝的荒人城主胸膛,同归于尽!
周围瞬间一静,无论是荒人还是麒麟军,都被这惨烈的一幕震慑了。
陈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环顾四周,能稳稳站着的将士,已经不足一千三百人,阵亡,已然过半。
黑色的防线变得稀疏,原本密集如林的陌刀,此刻显得有些孤零零,每个幸存者的脸上都写着无法掩饰的疲惫,眼神深处,是一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死之意,他们依旧握着刀,挡在拗口前,像一群伤痕累累却死不后退的孤狼。
身后,拗口深处,隐隐传来民众压抑的哭泣和祈祷声。那些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在陈渊的背上。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怆,混合着滔天的暴怒,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他胸中轰然爆发!为什么要有这无休止的战争?为什么要有这该死的牺牲?凭什么我的兄弟要埋骨在这异界他乡?!
“啊——!”
陈渊仰天发出一声怒吼,这声音不再像人类的咆哮,更像是来自远古洪荒巨兽的悲鸣,充满了无尽的苍凉与暴戾。
他体内的气血,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奔涌,仿佛要冲破身体的束缚,暗金麒麟铠下的肌肉虬结鼓胀,皮肤表面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无限陷阵!”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将那源自蓝星意志、承载着战场规则的天赋,彻底引爆!
一道浓郁得如同实质的血色光柱,从他身上冲天而起,这血光不再是虚幻的能量,而是粘稠得如同真正的血液,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杀伐气息。
光柱之中,陈渊的身影仿佛凭空拔高了数丈,暗金麒麟铠被染成了一种凄艳欲滴的赤红,仿佛刚刚从血池中捞出,他手中的陨星陌刀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刀身震颤,渴望饮血。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沉稳的统帅,而是化身为一尊从尸山血海中踏出的血色战神,他周身的空气都在扭曲,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更惊人的是,那冲天的血光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不再需要陈渊分心操控,自行运转起来,以陈渊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漩涡,疯狂地汲取着战场上弥漫的杀伐之气、敌我双方逸散的气血、甚至是那些刚刚死去灵魂中的不甘与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