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深吸一口气,即刻挺直了腰身说:“都听好了,皇上最忌讳的便是这等旁门左道的邪术,咱们今日即便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能让他们坏了朝廷的规矩!”
阿水眼神一凛,握紧了手中的剑,喊道“六子,你且寻个空隙,务必将消息送出去!”
六子心说:啥消息?是给魏世的那句废话,还是……
六子还没总结完,李昭眼见几人朝他们走来,又喊道:“新任府尹孙大人骑驴说话就到,外面既有衙役,也有兵士,且今晚之行皇上是知道的,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全杀了一个不留?!”
“他们敢!”阿水接的倒是顺口:“都杀了,他们宅子里的人全都得陪葬!长公主也跑不掉!”
六子看了看李昭和阿水,心说:真能喊啊,这半天,是否口干?
那几人听到这几句话后,竟是没再往前走,显然是听得懂人话的,且耳力不错,他们能听到院外的动静,知道刚刚李昭所言非虚,这本就是秦总管让他们先进屋的原因,原本想的是待来人一进院子之后,便全绑了,据说来人不太好对付,又是要生擒,这才安排他们几个出手,哪知突然收到消息吗,来的人不全对,他们想要见到的人没来。
想见谁?
李昭看着这几人,脑子已经转开了,他们是从前院屋子出来的,并非是刚才护院说的后面汤池方向,也就是说有可能原本是想要他们进了院子便动手的,没有动手应是察觉到来人与他们预料的不一样。
李昭眉头紧皱,她心中有太多疑问,推断不出结果的疑问,但也知道这一次殷氏终究是给她或者镖局惹下了大麻烦。
前院有那么一刻很是安静,安静得能听到院外的嘈杂声,那声音里面夹杂着李昭相对熟悉的动静,那位骑着驴的府尹应该是到了,却并没有上前叫门。
这时后院再次传来动静,这次是那位老太监急匆匆的拎着前襟跑来,站定之后先是被倒地的两具尸体惊到了,而后扭头一看,又被擅自出来的几人气到了。
一惊一气,老太监身子都开始抖了,他先是厉声喊了一句:“回去!”而后又看向李昭说:“你!跟我来!”说罢转身便朝里走。
那几个邪性的人倒是真的听话的回屋了,但李昭可没动。
老太监走了几步发现没人跟上来,转身又气哼哼的走回来问:“你不想见你妹妹了?”
“你可以将她带到这里来。”
“想得美!想见便跟我走。”
“我更想活命。”
李昭答的很平淡,既然孙维就在门外,那她真没什么好怕的了,眼下虽然没有打成一锅粥,但只她眼下见到的实情,足以让孙维成功和稀泥,但他得先进来才行。
老太监被李昭气的不行,可又拿李昭没办法,平时还能威风的喊一句:“绑了!”可今晚这架势,绑是绑不了,可让她乖乖跟着走,她又不肯。
老太监急得连做几个深呼吸,也没能说出点什么。
李昭指了指外面,说:“府尹大人到了,要不你先将人请进来?等他破门而入可就不好了。哦,对了,想来长公主忙着骗我,没工夫理会朝堂上的事,是这样,今日洛京城原府尹苏大人因牵扯谋逆案,被抓了,孙大人原本明日才上任,但因我家中出了这种事,皇上便命他即刻上任,孙大人也是个能干的,知道案情后,即刻调兵,才有眼下这般境况,外面肯定已经被围住了,我呢,没别的要求,第一马上让我见到我妹妹,第二我的人和我妹妹需一起离开,第三我家镖局中的各位镖师都挺好的,不劳长公主惦记,第四不用找我问话,若是想问,来日有机会再说。”
老太监对这一晚突发的状况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眼下脑子更是乱成一团麻,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才说:“你们谁都别动手,我去去便回。”
“即便屋里那几个,想要尽快杀了我们所有人,也是做不到的,但我们的尸体一定会被要走,哪怕一具,长公主到时可就解释不清了。”
李昭朝老太监的背影喊了一句,老太监明显身子晃了一下。
阿水纳闷的问:“他怕啥?”
李昭深吸一口气,说:“你应该问,我怕啥?”
“你怕啥?”
“那几个邪性的人原本可能是用来杀咱们的,但咱们找上门来的人跟他们预计的不同,加上他们没想到咱们会报官,所以没用上,可他们没忍住出来了,咱们还看到了……”
“你怕他们杀咱们灭口?可没看见他们,刚才不是也想杀咱们吗?”
李昭想了想,解释道:
“刚才未必是真杀,长公主的目的不在我身上,我现下还不知道她目的是什么,既然不是我,按理说动手杀了便是,但他们没有,一味的吓唬,我琢磨着我对他们或许还是有点用的,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她理应不会杀我,但偏让咱们看到了那几人,她不想杀好像也得杀,所以我才提醒他们一下。”
阿水扭头看向六子,问:“你听懂了吗?”
六子皱眉说:
“这有啥听不懂的?李姑娘怕长公主使性子杀了咱们,便好心提醒一番,咱们不是那么好杀的,总要些时间,但外面衙门的人都到齐了,皇上也知道这件事,那几个人呢,你一眼便看出邪性,杀人的手段自然不正常,咱们但凡有人死在他们手中,来日都是实证,证明长公主府养了旁门左道之人,这罪名可不轻。”
“你看,你这么一解释,我不就听明白了,还是小姐说的不清楚,你刚说他们目的不是你,那是谁?我吗?”
六子哎呀了一声,低声道:“咱们进来的时候,那老太监都没拿正眼瞧咱们几个,只是问了一句镖师怎没来?”
阿水皱眉看着六子,很认真的问:
“你看不出来我是在逗她吗?你没见她眉头都拧成疙瘩了?一会儿生死不好说,我怕她先愁死。”说罢,阿水凑近李昭低声问:“莫不是苏伯的当年情?不对,苏伯老了都跟猴一样,年轻时也好不到哪去,周叔的?也不对,周叔那大嗓门,长公主耳背不成?赵叔?也不对,他脸上的那道疤……说实话半夜起来冷不丁的扭头看一眼,能吓死……那就是徐……”
“等回去后,我原封不动的说给他们听!”李昭没好气的说。
“那你说是谁?”
“不管是谁,他们准备的是来了之后便动手,不杀也会先绑了。”
阿水倒吸一口凉气,说:“这得是何等样的仇恨,都没打算废上两句话,相互解释一番?万一这里面有误会呢?”
李昭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院子里那几处屋子,问:“若是刚才那几人去了镖局……”
阿水立刻严肃起来,六子却问:“他们敢出庄子,敢进城?”
李昭一想也对,别说是在洛京城,便是别的地方,那几个人一露面怕是都有人报官,若是吓死了谁更是麻烦,守城官兵也不会让他们入城,城门口便拿下了,除非长公主将这些人藏在车子里,以往或许还有机会,现下,怕是难!
长公主心里应该也明白,她在皇上面前半分面子没有,城外美一美得了,进城招摇?偷摸招摇也不行啊,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新账旧账一起算,可就麻烦了。
李昭知道自己这个‘调虎离山’,偷袭镖局的想法不对,她摇了摇头,突然有点想魏然,这时候魏然若是在的话,很多事根本不用她费心琢磨,哪怕要面对的是长公主,她也无需害怕,可……魏然不在啊。
李昭心中的忐忑不敢表现出来,冷风还一个劲儿的吹,她不知道后面长公主会如何应对,真说就想仗着身份,任性到不管不顾,即便事后后悔,他们这些人也都已是白骨。
李昭深吸一口气,这是她活这么大遇到的最让她不知所措的事,她扭头看了看魏然和魏世的随从,他们仍旧举着刀,严阵以待的架势,李昭想:若是一会儿提出让他们离开,长公主会不会同意?
会!
且不用李昭提出来,老太监跑来说的便是这件事。
“跟来的人,除了这个坡脚的,都可离开,将大门敞开。”
公鸭嗓喊完,自有人上前去打开大门。
可院长中的人没有一个动,这与老太监想的有些不一样,他想着先解决了里面的,再去劝说外面的,不过是有个明白人带头动一下,其他人便也就跟着走了。
没人动可如何解决?
这个大门开的,为难的不止老太监,孙维更是为难,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出现是否是良机,可还没等他想清楚,老太监已经站到大门口,对着孙维他们扎堆站的地方喊道:“长公主只是因私事,找九宸镖局的姐妹俩聊聊天,不知这是犯了哪条律法?哪位是府尹大人,上前答话!”
孙维心说:答啥?咋答?不闹出点事来,这些兵不是白调了?
李昭在院中听到这话,笑了笑,喊道:“孙大人,我们杀了两个长公主宅子的护院!”
孙维一听顿时有了力气走上前。
老太监摆手说:“这二人不懂事,杀了便杀了,长公主……”
“你这阉人说的倒是轻松,两条人命,你说不理便不理了?”
孙维只觉着身边一阵风吹过,再抬头看去,自己的好大儿孙谦已经站到大门口,正指着老太监吼。
孙维赶紧上前,轻咳一声,没等老太监从震撼中反应过来,接口大声朝里面问道:“你们可有受伤?”
阿水一听,即刻倒地,六子也不管外面能不能看到,指着阿水喊道:“伤了!”
孙维一脸正气的看向震惊中的老太监说:“公公刚让我上前答话,不知是代长公主问话,还是公公私心,想要问话本官?”
老太监与宅子里的护院想得一样,在一众皇亲国戚中,他们确实得夹着尾巴,这种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但在其他人面前,老太监可从不将谁放在眼中,他知道有‘皇家颜面’为他撑腰,可面对新任洛京城府尹,他还是心虚的,不熟啊。
而此刻孙维一脸正气,老太监都没心思搭理刚才窜上来口出狂言的那个小子,即刻换做一副媚笑,走下台阶,躬着身子低声与孙维说:“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也就是这个空挡,孙谦冲进了院子,然后惊叫道:“爹,真的死了两个!”
孙维那一脸正气瞬间换做生无可恋,若非只此一个儿子,他早些年便亲手解决了这个孽畜!
好在老太监被孙谦吸引走了目光,没有看到孙维的表情,孙维变的也快,待老太监惊讶的再次看向孙维,孙维依旧阴沉着脸。
“大人,这是何意?”老太监指着孙谦问。
“那要看长公主是何意。”孙维一字一句的答。
“长公主只要镖局中人,其他人你可带走。”
“本官此行就是要将镖局中不见的二小姐接回,不可能人没带走,又留下俩。”
“一个镖局罢了,大人何必如此较真。”老太监缓和语气。
“本官也纳闷,你说我明日才上任,怎今晚镖局报案,我便提前上任了呢?”孙维也缓和了语气,低声问道。
老太监愣了一下。
孙维又说:“只是个镖局,怎会有五卫的腰牌?还有五卫的随从跟着?”
老太监深吸一口气,躬身道:“还望大人通融片刻,容我进去回禀。”
“镖局的人一个不能少,都得带走。”孙伟像是苦口婆心。
老太监没有答话,躬身退后几步,转身快步迈过门槛,急匆匆进了院子,经过李昭的时候还不忘了多看了两眼,阿水噌一下站起身,老太监吓得蹦的离地一尺高。
有护院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紧跟着便是稀稀拉拉的‘扑哧’的声音。
老太监顾不上这些,拍着自己瘦弱的胸口,安慰着自己,脚步没有放缓朝里面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