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称呼,没有寒暄,直接得近乎冷酷。
韩北侧过头,盯着零九的脸。他最怕听零九说这种话,怕他说拖累,怕他说离开。
零九是他年少时偷偷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在勾心斗角的韩家唯一想靠近的光,哪怕后来知道零九是韩东派来的卧底,知道那些温柔里掺着算计,他还是没舍得推开。
就像攥着块带刺的糖,再疼也舍不得丢。
可现在,零九居然真的要走!更扎心的是,韩北在他眼里连半分留恋都没有看到。
韩北手不自觉的握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去哪里?”
“不知道。”零九回答,顿了顿,补充道,“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你在我这里,是最安全的。”韩北的声音很平,说的却是实打实的话!“韩东的手伸不了这么长,我也不会让他伸过来。”
这是韩北给出的承诺,也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后的庇护。
零九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
韩北的话总是这样,剥开所有纷杂表象,直指核心。
而且他清晰地给了他一个位置,一个被划入他羽翼之下的位置。这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归宿,如今却成了烫手的山芋,让他无地自容。
零九轻轻摇了摇头,嘴角似弯非弯地勾了下,那点笑意比流星还短,没等韩北看清就散了。“安全,不代表一切。”
他沉默了两秒,忽然开口,叫了声:“小北……”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韩北的心猛地一颤,猛地扎在韩北心上,刚冒头的一点希望还没站稳,就被零九接下来的话浇得透凉。
“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有些路,走错了,就回不了头。”
韩北终于侧过头,看向他。
零九的眼神闪烁,避开了韩北的直视。
可韩北看得分明,他眼里除了那点藏惯了的警惕,还裹着愧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头都不敢抬。
韩北沉默着。
他懂零九的意思——他是要把他们之间那些乱糟糟的过去,一刀割干净。
他不怪零九。要怪,就怪自己当初没早点察觉,没护住那个被韩东当棋子的零九。
“决定了?”韩北问,声音里听不出挽留。
“嗯。”零九应了一声,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听命于韩东时做过的事,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即使表面愈合,内里仍在化脓。他觉得自己脏,配不上靠近韩北,连心里那点偷偷摸摸的喜欢,都像是沾了灰的僭越。
就算再舍不得,也只能走。
院子里再次陷入沉寂。
韩北看着零九的侧脸,以前零九看他的时候,眼里总带着点笑,哪怕是装的,也有温度;现在只剩躲闪,连跟他对视都不敢。
零九对他,是真的不一样了。那个会无奈顺着他闹、会下意识挡在他前头、眼里藏着点旁人看不见的深情的零九,好像真的没了。
他还能说什么?用韩家的权势把人扣下?没意思。低头求他留下?那根本不是韩北会做的事。他没理由拦,更没立场留。
“好。”最终,韩北只吐出了这一个字。
他没有问零九要去哪里,也没有再说任何挽留的话。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当一个人铁了心要离开,尤其是像零九这样心思缜密、意志坚定的人,任何阻拦都是徒劳,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零九一眼,转身离开了。
同意他走,放他自由,或许这是他们之间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结局了。
刚踏出院子,手下石川就快步跟上来,压低声音汇报:“老板,人已经按您的吩咐安置妥当了。”
“嗯,送过去吧。”韩北淡淡吩咐,指的是零九那个一直被韩东控制的双胞胎弟弟。
他没打算用这个和零九谈条件,而是直接让人送过去,算是给了零九真正的自由。
离开前,韩北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着院子里那个孤零零的背影,韩北心口像是被人硬生生剜掉一块,疼得钻心。
韩北没回大宅,独自将车开到江边。
夜风带着水汽扑面,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
左航被囚,零九远走,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他那好大哥韩东。
心口像是破了无数个小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头灌,那感觉又疼又酸。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江边的寂静。是王强。
电话刚一接通,王强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背景音里还夹杂着震耳的音乐和女人的娇笑声:“北哥!北哥救命啊!兄弟我这儿要顶不住了!场面快失控了!”
韩北眉头都没动一下,声音冷淡:“位置。”
“醉金迷!顶层‘蓬莱’包间!快来!再晚点你就要失去你最得力,最忠心的保镖了!”王强喊得跟真的一样。
韩北挂了电话,拉开车门坐进去,引擎一声轰鸣,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他现在太需要点事转移注意力了,而王强,总能在这种时候送上门来。
半小时后,韩北推开那间豪华包房的门。
里面的景象让他眼神更冷了几分。
王强被五六个穿着清凉、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围着,正左拥右抱,嘻嘻哈哈地灌酒,桌子上摆满了空酒瓶和果盘,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的糜烂现场。
王强瘫在最大的沙发上,衬衫扣子解开了几颗,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手里还拿着麦克风,正鬼哭狼嚎地唱着一首跑调的情歌,哪有一点“顶不住”的样子。
韩北没有打断他,坐在一旁无人的沙发里,静静等着,直等他唱完了,才转头看向他。
王强立刻把麦克风一扔,挥挥手冲女孩们喊:“我老板来了!你们撤吧,下次再找你们玩!”
女孩们这才窸窸窣窣地快速离开了包间。
门一关,世界瞬间清净了。
王强脸上的嬉笑瞬间收了起来,他坐直身体,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坐到韩北身边,眼神恢复了清明:“老板,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有眉目了。”
韩北双腿交叠,示意他继续说。
“叫姜小风,就在这会所上班,是个服务生。”王强自己倒了杯冰水,咕咚灌下去大半杯,才继续说,“妈的,为了不着痕迹地接近他,可憋死我了,装了半天浪荡子。”
“人怎么样?”韩北问。
“嘿,别说,长得是真拔尖,盘靓条顺的,性格也稳,见了谁都不卑不亢。就是……”
王强顿了顿,语气沉了点,“就是家里太穷了,老娘卧病在床,急着用钱。我盯了他几天,这小子挺本分,就是长得太扎眼,容易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