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未持续太久。陆司辰在剧烈的颠簸和胸腔的窒闷感中恢复了一丝意识。他发现自己被搬到了一辆疾驰的厢式货车后舱，身下是冰冷的金属底板。江屿跪坐在他旁边，脸色惨白，手里还死死攥着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
“发……发出去了吗？”陆司辰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
“发出去了！辰哥！频率序列发出去了！”江屿连忙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颤抖，“刚发出去没多久，外面就来了好多人！有警察，还有念姐他们！然后……然后微漾姐她就突然不动了，像断了电一样倒下去……那些人就冲进来，把我们带上车了……”
陆司辰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车厢另一侧。林微漾安静地躺在简易担架上，双目紧闭，脸色回归了那种沉睡般的苍白，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仿佛仓库里那骇人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陆司辰知道，那绝不是幻觉。“它”对林微漾身体的控制，因为外部环境的剧烈变化和可能存在的威胁（警方、苏念口中的“紧急联络点”）而暂时解除了。
代价是他几乎耗尽了最后的精神与生命力，换来的那个共振频率序列，如同一封不知能否送达的求救信，被发送了出去。
货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后舱门被猛地拉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柱照射进来。
“出来！”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表情冷硬的男子低声喝道。
他们被带进了一栋看似普通的写字楼，但内部结构却异常坚固，充满了隐蔽的监控和安保措施。这里显然不是警局，而是一个未被公开的官方或准官方安全屋。
在一间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的房间里，陆司辰和江屿见到了苏念，以及一个穿着便装、气质精干的中年女人。
“这位是国家安全部门特别顾问，陈静女士。”苏念快速介绍道，她的眼圈红肿，显然刚刚哭过，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们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得知了你们的情况，以及‘GeneSense’项目的部分真相。”
陈静女士目光锐利地扫过虚弱不堪的陆司辰和惊魂未定的江屿，最后落在被安置在角落担架上的林微漾身上，眉头微蹙：“林微漾女士的情况我们已经初步了解。现在，陆先生，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发送出去的那个‘频率序列’到底是什么？以及，你们到底招惹了什么？”
她的语气没有敌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和巨大的压力。
陆司辰靠在椅子上，感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空洞和浑身的剧痛。他简略地、避重就轻地叙述了维度通道、意识锚定，以及他推算出的、可能干扰甚至崩溃通道的共振频率。
他没有提及赫卡忒，没有提及自己意识被污染和燃烧半条性命的事情，只说是通过分析“GeneSense”泄露的数据和自身与林微漾的连接特性推算得出的。
陈静女士安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你们知道吗？”她缓缓开口，“就在半小时前，我们监测到全球范围内多个深空探测设备和射电望远镜，同时接收到了一段极其短暂、来源不明、但能量特征与‘GeneSense’描述的那个‘星系大脑’高度吻合的强信号。信号的内容……是一片空白，但它的出现本身，就像是一种……警告。”
她看向陆司辰：“而几乎在信号出现的同时，我们截获到‘GeneSense’内部最高级别的指令——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并控制你们，尤其是你，陆司辰先生。他们似乎认为，你掌握了某种能‘激怒’或者说‘有效影响’那个存在的方法。”
房间里一片寂静。
陆司辰的心沉了下去。他发出的频率序列，果然引起了“它”和“GeneSense”的强烈反应！
“GeneSense”想要控制他，是为了得到这个方法，还是为了阻止他使用？
而“它”的警告信号，是针对全人类，还是仅仅针对他这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蝼蚁？
“我们现在很被动。”陈静女士继续说道，“‘GeneSense’在暗处，势力盘根错节。那个高维存在……更是远超我们的理解范畴。我们无法判断你的那个频率序列是希望还是更大的灾难。”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一个技术人员模样的人快步走进来，在陈静女士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静女士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陆司辰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我们刚刚确认，”她沉声道，“你发送频率序列的那个加密信道……在信息送达后，就彻底消失了。接收方‘普罗米修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陆司辰闭上了眼睛。最后一丝借助外力的希望，似乎也断绝了。
普罗米修斯是生是死？他\/她是否收到了频率？是否会采取行动？
一切都是未知。
现在，他们被困在这个安全屋里，外面是虎视眈眈的“GeneSense”，头顶是可能再次降下惩罚的“它”，而身边，是昏迷不醒、随时可能再次被操控的爱人。
绝望的气氛如同实质，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陆司辰缓缓睁开眼，看向担架上的林微漾。她的安静，在此刻显得如此脆弱。
他不能指望别人了。无论是官方，还是那个神秘的普罗米修斯。
唯一的希望，那个危险的共振频率，就在他的脑子里。而启动它的钥匙……或许，就是他这具残破的身体，以及那条与林微漾意识痛苦纠缠的连接。
他必须自己来。
他抬起头，看向陈静女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给我一个绝对安静、不受干扰的房间。以及……我需要连接一些生命体征监测和……能量波动探测设备。”
陈静女士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陆司辰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虚无的弧度：
“亲自……去验证一下那个频率。”
他的话音刚落，房间角落的担架上，林微漾那一直静止的手指，突然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了一下担架的边缘。
那节奏……赫然与陆司辰推算出的、共振频率序列的起始片段，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