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乘风立于高台,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精准地锁定了角楼上的谢云旗。
他非但没有因雷火箭的出现而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个近乎赞叹的坦然笑容:
“无论是大雍神威连弩,还是我设计的连弩火矢,母形都是谢家雷火箭。云旗,还是你厉害啊,稍微改一下火药配方就能压制我的连弩火矢。!”
他话锋陡然一转,“可是云旗,你忘了吗?你们谢家雷火箭,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填充太慢了!”
此时,大雍的五万军队已如同尖刀,狠狠楔入夏军庞大的阵型之中,展开了惨烈的近身肉搏。
远程弓弩在混战中难以发挥作用,在宇文破的指挥下仓皇后撤,试图拉开安全距离。
然而,傅千书麾下的一支数百人骑兵,却如同附骨之疽,不与其他敌军纠缠,专门盯着后撤的夏军弓弩手阵列冲杀、驱赶,让他们根本无法稳定下来,威胁城头的谢家雷火营。
呼延乘风居高临下,看着那如同泥牛入海、虽勇猛却深陷重围的大雍军队,语气冰冷如霜:“悍不畏死,勇气可嘉。但在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也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他优雅地再次挥手。
下方,残余的连弩火矢阵地再次齐射!
一片火流星腾空而起,目标直指被数倍夏军步兵骑兵重重包围的雍国军队核心!
“咻——咻——!”
城头之上,谢家雷火箭再次升空拦截,蓝黄火焰在空中激烈碰撞,爆裂成漫天火雨,无差别地溅落而下,双方士兵皆被波及,惨叫声四起。
然而,正如呼延乘风所料,雷火箭的填充间隙出现了!
第二波连弩火矢几乎紧随而至,而城头的蓝焰却未能如期升起!
“轰!轰!轰——!!”
大部分黄色火矢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落入拥挤的雍军阵列之中!
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血肉横飞的惨状,瞬间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杀!趁现在,杀光他们!” 傅擎苍见状,兴奋得面目扭曲,挥舞着战刀,指挥麾下军队趁机猛攻。
角楼上,谢天歌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猎鹰,早已锁定了人群中猖狂叫嚣的傅擎苍。
她观察了许久,终于再次找到了他玄铁重甲另一处微小的接缝破绽——左腋下三分之处!
她屏息凝神,玉指松弦!
“咻——!”
红羽箭如同复仇的毒蛇,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穿过人群缝隙,狠狠扎入了傅擎苍高举的左臂腋下铠甲连接处!
“呃啊——!” 傅擎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让他几乎握不住刀。
他猛地扭头,恶毒的目光死死盯在角楼上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臭丫头!我杀了你!!” 他怒吼着,一把拔出嵌在肋骨间的箭矢。
不顾昨日右臂被贯穿的旧伤剧痛,用颤抖的左手抓起马鞍上的长弓,搭箭上弦,眼神狠戾如狼,对准了谢天歌!
“去死吧!”
然而,他的箭尚未离弦——
“嗤——!”
一支金色的羽箭,如同九天落雷,带着无与伦比的恐怖力量,从另外一个方向——夏军指挥中心的高台之上,破空而来!
这金色箭,箭头锋利,威力远超寻常!
竟然“噗”地一声,直接穿透了傅擎苍腹部的玄铁护甲,深深没入其中!
傅擎苍身体剧震,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腹部那支兀自颤抖的金色箭羽,然后缓缓地、僵硬地扭过头,望向箭矢的来处——
那高台之上,持弓而立,眼神冷冽如万载寒冰,周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的人,是……呼延乘风吗?!
不!不是呼延乘风!
呼延乘风站在那人身侧,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慌乱!
那稳稳站立,拉弓的手还未完全放下,眼神如杀神临世的人,赫然是——
“就凭你这个老东西!也敢伤害我的妹妹!”
那声音,沉稳、冰冷,带着久违的、属于谢家少帅的威严与霸气,响彻在高台之上!
呼延乘风瞳孔骤缩,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震惊:“你……你怎么醒了?!怎么可能……”
“大哥!!” 角楼上,谢天歌用力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激动地往前冲了几步,声音带着哭腔。
谢云旗同样震惊万分,与妹妹对视一眼,巨大的惊喜如同洪流般冲垮了连日来的阴霾:“是大哥!真的是大哥!”
但随即,谢天歌敏锐地发现了不对:“阿莹呢?!大哥在,那阿莹在哪儿?!”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
“轰!!!!!”
“轰隆隆——!!!”
两声,不,是连绵不绝的、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从夏军大后方轰然传来!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战场上所有厮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这惊天动地的巨响吸引了目光!
循声望去,只见夏军阵营深处,某个关键位置,腾起了巨大的、接连不断的火球与浓烟!
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火药被同时点燃、殉爆!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那是……?” 谢天歌惊疑不定地望着那毁灭的景象。
一个清越而沉稳的声音,在她对面的主城楼传来,解答了她的疑惑:
“是夏军的火药库。”
不知何时,慕容笙已然端坐于轮椅,出现在主城楼之上。他同身侧站着两名气息沉凝的亲卫,如同定海神针,带来了胜利的曙光。
高台上,呼延乘风看着眼前的谢绽英,竟嗤笑了起来:你让阿莹那个丫头,去炸了我的火药库?三年了!整整三年!还是一模一样的手段!我怎么……怎么就如此不长记性,偏偏忘了防备你呢!”
谢绽英缓缓放下手中的金色长弓,负手而立,语气平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你是执棋者,已废掉的棋子,你自然不会再多加留意。”
呼延乘风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失算。
但他很快收敛了笑容,目光扫过高台下依旧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正在围剿雍军的夏国大军,冷声道:“那又怎样呢?眼前的胜势,依然在我这边!”
随即,他眼神一厉,杀机毕露:“杀了他!”
命令即出,守护在他身侧的两名玄甲亲卫,如同鬼魅般悍然出动,直扑谢绽英!
然而,谢绽英脚下只是微微一晃,身形已如青烟般模糊,化作道道残影,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雷霆万钧的合击,下一秒,竟已从高台之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延乘风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似乎有些头疼:“流云步……谢家这该死的流云步,当真是天下最令人讨厌的功法!”
他压下怒火,站在高台边缘,厉声下令:“连弩火矢,不要停!继续射杀!!”
残余的连弩阵地再次举起弩箭。
与此同时,深知时间紧迫的宇文破,也发出了全力围剿的命令:“全军压上!不留活口!碾碎他们!”
战场形势愈发惨烈。
大雍骑兵在冲锋,步兵却被重重围困,浴血搏杀。
曲应策玄甲染血,依旧冲锋在最前,帝王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着士气。
但夏军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使得包围圈在不断缩小。
天空中,零星升起的雷火箭与连弩火矢仍在激烈碰撞,火星四溅,将整个战场点燃成一片燃烧的炼狱。
厮杀声、爆炸声、哀嚎声汇聚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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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终于到了时机,城楼上的慕容笙缓缓抬起了手。
他身旁的两名亲卫心领神会,飞身跃上主城楼的最高处,将原本的旗帜换成了两根熊熊燃烧的火把,开始打出复杂而特定的旗语,反反复复,传递向远方的黑暗。
此刻,夏军的搏杀已呈决胜之势。
宇文破亲自指挥那五千一直未曾动用的各部族精锐骑兵,如同猛虎出闸,加入战场,直冲雍国骑兵阵列!
这些部落精骑打法刁钻古怪,极其擅长马背作战,是呼延乘风留下来专门对付雍国骑兵的。
他们的加入,让本就处于劣势的雍国骑兵瞬间压力倍增,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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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一匹神骏的棕色高头大马,载着一男一女两人,如同离弦之箭,横跨混乱的战场,无视周遭的刀光剑影,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苍原城门方向冲锋而来!
谢天歌看着那匹奔雷般驰来的骏马,看着马背上那个挺拔的身影,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她竟像只灵活的猴子,不顾一切地顺着城楼边的云梯快速爬了下去,双脚刚一沾地,便徒步奔向那冲向城门的棕色马匹!
“天歌!危险!” 谢云旗在城头惊呼。
棕色骏马踏过护城河上的木板,直奔城门。
就在即将冲入城门洞,与飞奔而来的谢天歌擦身而过的一刹那——
马背上的男子,猛地一按马鞍,身形如大鹏般腾空而起,潇洒落地!
紧接着,他脚步一错,身形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残影,瞬间便出现在谢天歌面前,单手揽住她扑过来的纤腰,将她稳稳抱起!
下一瞬,他足尖连点,身影如幻,竟已借助城墙的云梯,几个起落间,便带着谢天歌重新回到了主城楼的安全地带!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此人正是苏醒归来的谢绽英!
“大哥!!” 谢天歌紧紧抱住谢绽英的胳膊,将头埋在他坚实的臂膀里,声音哽咽。
谢绽英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目光却锐利地投向城下。
阿莹骑着棕色的骏马,也正好抵达城门。
“长鞭给我!” 谢绽英语速极快地对慕容笙说道。
慕容笙袖袍一拂,一道乌光闪过,一条柔韧的长鞭已落入谢绽英手中。
谢绽英看准时机,手腕猛地一抖,长鞭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破空而去,精准无比地缠绕住了阿莹抬起的手臂!
“上来!”
他轻喝一声,手臂微一用力,阿莹便觉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传来,整个人轻飘飘地被凌空提起,稳稳地落在了城楼之上。
“大公子!小姐!” 阿莹脚一沾地,便激动地看向谢家兄妹,眼中含泪。
“大哥!” 谢天歌看着兄长和安然无恙的阿莹,喜悦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阿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