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沈亦臻位于古城深处的私人博物馆。馆内特制的恒温灯光柔和地洒在每一件藏品上,青铜鼎的纹路在光影中流转,瓷器的釉色泛着温润的光泽,唯有三楼的研究室还亮着一盏孤灯,如同暗夜中指引方向的星。
苏念坐在靠窗的紫檀木桌前,指尖轻轻拂过一枚巴掌大小的金印。这枚金印是三天前沈亦臻从一场海外私人拍卖会中竞拍所得,通体由赤金铸就,历经千年岁月,依旧泛着凝实厚重的光泽。印面方形,印钮为一只昂首翘尾的辟邪兽,毛发纹理雕刻得细致入微,仿佛下一秒便要挣脱金印的束缚,腾跃而去。此前几日,苏念已经对金印进行了初步的清理和检测,确定其为汉代皇室之物,距今已有两千余年的历史,但其真正的价值和用途,却始终像蒙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还没休息?”沈亦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刚处理完博物馆的收尾工作,推门进来时,恰好看到苏念对着金印凝神沉思的模样,灯光勾勒出她清丽的侧脸,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与这枚古老的金印。
苏念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连忙招手:“亦臻,你快来!我刚才在清理印钮底部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痕迹。”
沈亦臻快步走到桌前,目光落在金印上。经过苏念的精心清理,印钮与印身衔接的缝隙处,原本被千年积尘和氧化层覆盖的地方,露出了几处细密的刻痕。那些刻痕极其隐蔽,若非苏念凭借多年研究古器物的敏锐洞察力,又恰好选用了特制的微型清理工具,恐怕至今仍会被掩藏在岁月的尘埃之下。
“这些是……铭文?”沈亦臻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他凑近细看,那些刻痕排列整齐,字形古朴,显然是人为雕琢而成,但与常见的汉代铭文风格又有所不同,笔画更为纤细,结构也更为繁复,不像是用于日常纪事或身份标识的文字。
苏念点头,指尖轻轻点在那些刻痕上,语气中难掩激动:“没错,是铭文。但这不是普通的汉隶,更像是一种融合了篆书变体的特殊文字,而且刻得非常隐蔽,显然是不想被轻易发现。我刚才试着辨认了几个字,发现其中反复出现‘承’‘藏’‘脉’‘启’这几个核心字,这绝不是一枚普通的皇室印章那么简单。”
沈亦臻闻言,心中也泛起了波澜。他收藏古器物多年,见过的汉代印章不计其数,无论是官印还是私印,其铭文多为印主人的官职、姓名或吉祥语,像这样将铭文刻在如此隐蔽之处,且字形奇特的情况,实属罕见。他取来高倍放大镜递给苏念,沉声道:“慢慢看,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苏念接过放大镜,调整好角度,将金印固定在特制的防滑支架上,开始逐字逐句地辨认。灯光下,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指尖随着铭文的笔画缓缓移动,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在草稿纸上快速记录。沈亦臻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为她沏了一杯温热的普洱茶,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心中满是欣慰。他认识苏念多年,深知她在古文字和古器物研究方面的天赋与执着,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全力以赴,而这枚金印,显然已经勾起了她强烈的探索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更显研究室内的静谧。苏念已经辨认出了十几个字,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有原文的摹写,有对应的现代汉字,还有她标注的语气和逻辑关系。
“亦臻,你看这里。”苏念突然抬起头,指着草稿纸上的一行字,“‘汉家承天,铸印为信,藏珍于九州,启脉于后世’,这是我目前拼凑出的核心句子。结合上下文来看,这枚金印根本不是普通的印章,而是汉代皇室用来传承国宝的关键信物!”
沈亦臻心中一震,连忙俯身细看。草稿纸上的文字虽然尚未完全连贯,但核心意思已经清晰可见。“承天”“铸印为信”说明这枚金印是秉承天意所铸,是某种传承的凭证;“藏珍于九州”则暗示着汉代皇室在天下各地藏匿了珍贵的文物;而“启脉于后世”则表明,这枚金印的作用是为后代开启这份传承的脉络。
“你的意思是,这枚金印不仅本身是国宝,还记载着其他未被发现的国宝的线索?”沈亦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枚金印的价值,将远远超出任何一件单独的古器物,它将成为解开一段尘封历史、探寻一批失落国宝的钥匙。
苏念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没错!你再看这些后续的铭文片段,‘东望琅琊,西指昆仑,南接苍梧,北临幽燕’,这明显是在描述方位。还有‘山有石室,水有暗渊,印合则启’,这应该是在说明藏匿文物的具体地点特征,以及开启的方式可能与这枚金印有关。”
她一边说,一边将金印翻了过来,指着印面中央的一个微小凹槽:“你看这里,印面除了常规的印文之外,中央有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形状很特殊,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也不是用于盖印的。我猜测,这可能就是‘印合则启’中所说的‘印合’的关键,或许需要另一枚对应的信物,或者按照特定的方式与某个器物契合,才能打开藏匿文物的地方。”
沈亦臻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个凹槽。凹槽确实很小,直径不足一厘米,内部刻有细密的螺旋纹,与印面的其他部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然是经过特殊设计的。他又看向苏念的草稿纸,上面的铭文片段虽然零散,但串联起来,已经能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汉代某位皇帝为了传承皇室珍藏的一批国宝,特意铸造了这枚金印,将藏匿文物的地点线索以特殊铭文的形式刻在印上,作为传承的关键信物,等待后世有缘人能够解读铭文,找到这批失落的国宝。
“这太不可思议了。”沈亦臻喃喃道。他走遍大江南北,见过无数稀世珍宝,也参与过不少考古发掘,但像这样以金印铭文作为线索,指向一批未被发现的国宝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不仅仅是一次文物的发现,更像是一场跨越千年的约定,是古代先民留给后人的一份厚重遗产。
苏念的情绪也久久无法平复,她喝了一口温热的普洱茶,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继续说道:“从铭文的字体和内容来看,这枚金印很可能铸造于汉武帝时期。汉武帝时期国力强盛,疆域辽阔,而且汉武帝本人热衷于收集奇珍异宝,还曾多次派遣使者出使西域,寻访珍宝。他有足够的财力和动机,去做这样一件传承国宝的事情。”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铭文中提到的‘琅琊’‘昆仑’‘苍梧’‘幽燕’,都是汉武帝时期疆域内的重要地点,有些还是当时的祭祀圣地或军事要地。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我的推测。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批藏匿的国宝,很可能包括了当时最珍贵的青铜器、玉器、丝织品,甚至可能有失传已久的古籍文献,其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沈亦臻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想到了自己多年来的收藏初心,不仅仅是为了将这些珍贵的文物妥善保管,更重要的是为了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如果真能找到这批失落的国宝,无疑将为中华文明的研究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也能让更多人了解到汉代的辉煌历史和灿烂文化。
“不过,解读这些铭文,还有很多困难。”苏念的语气稍微沉了沉,“这些铭文是篆书的变体,很多字形都与我们已知的古文字有所不同,而且有不少字已经残缺不全,想要完全解读,还需要查阅大量的古籍文献,甚至可能需要结合其他的考古发现。另外,铭文中提到的方位虽然明确,但‘山有石室,水有暗渊’这样的描述太过笼统,想要在广袤的九州大地上找到具体的地点,无异于大海捞针。”
沈亦臻点点头,他明白苏念的顾虑。探寻失落的国宝,注定是一条充满艰难险阻的道路,需要耐心、智慧,甚至还需要一点运气。但他看着苏念眼中那毫不退缩的光芒,心中也涌起了一股坚定的信念。
“没关系,我们一步一步来。”沈亦臻握住苏念的手,她的指尖因为长时间握着放大镜和清理工具,有些微凉,“古籍文献方面,我会联系国内外的知名图书馆和研究机构,调取所有相关的资料;考古发现方面,我可以利用我的人脉,与各地的考古队建立合作,看看有没有与铭文描述相符的线索。至于方位的问题,我们可以先将铭文中提到的四个方向作为重点区域,结合汉代的历史地图,逐一排查可能的地点。”
苏念感受到了沈亦臻掌心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探寻国宝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但有沈亦臻在身边支持她、陪伴她,她就有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对了,我还发现一个细节。”苏念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拿起金印,指着印钮辟邪兽的眼睛,“你看这里,辟邪兽的眼睛是空心的,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我刚才试着用细针探了一下,感觉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圆柱形物体,但因为洞口太小,无法取出,也不知道是什么。”
沈亦臻接过金印,对着灯光仔细观察辟邪兽的眼睛。果然,两只眼睛都是空心的,直径仅有两三毫米,透过洞口,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有一个深色的物体,形状确实像是圆柱形。
“会不会是另一枚微型印章,或者是钥匙之类的东西?”沈亦臻猜测道,“‘印合则启’,或许这个藏在眼睛里的东西,就是‘合’的关键。”
苏念赞同地点点头:“很有可能。但这个洞口太小了,我们不能强行取出,否则很可能会损坏金印。我明天联系一下专业的文物修复机构,看看能不能用微型内窥镜先观察一下里面的情况,再制定安全的取出方案。”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安排。”沈亦臻将金印小心翼翼地放回特制的锦盒中,“时间不早了,你已经忙了一天,该休息了。解读铭文和探寻线索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我们要保持充足的精力。”
苏念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在研究室里待了一整夜。虽然疲惫,但心中的兴奋和期待却让她毫无睡意。她看着沈亦臻,眼中满是憧憬:“亦臻,你说,我们真的能找到这批失落的国宝吗?”
沈亦臻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坚定而温柔:“我相信一定可以。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总有一天,我们会解开铭文的全部秘密,找到那些沉睡了千年的国宝。到那时,我们会让它们重见天日,让更多人感受到中华文明的博大精深。”
苏念重重地点头,将头轻轻靠在沈亦臻的肩上。窗外,晨曦渐渐染红了天空,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研究室,落在锦盒中的金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这枚承载着千年秘密的金印,如同一位沉默的历史见证者,终于在两千多年后,向世人展露了它的冰山一角。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念和沈亦臻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工作。苏念全身心投入到铭文的解读中,她将草稿纸铺满了整个书桌,旁边堆起了厚厚的一摞古籍文献,从《说文解字》到《汉书·艺文志》,从汉代的青铜铭文拓片到近代的古文字研究专着,她逐字逐句地比对、分析,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线索。
沈亦臻则动用了自己所有的资源,联系了国内外多家知名的图书馆和研究机构,调取了大量关于汉武帝时期的历史资料、地理文献和考古报告。他还与国内几支顶尖的考古队取得了联系,将铭文的部分内容和自己的推测分享给他们,希望能从已有的考古发现中找到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专业的文物修复团队也来到了博物馆。他们带来了先进的微型内窥镜和无损检测设备,小心翼翼地对金印辟邪兽眼睛里的物体进行了观察和检测。结果显示,里面确实是一枚微型的圆柱形印章,材质同样是赤金,上面刻有极其细小的铭文,因为被封存了两千多年,保存得十分完好。
“这枚微型印章的直径只有三毫米,长度五毫米,上面的铭文应该是解开宝藏最终地点的关键。”文物修复专家拿着检测报告,对苏念和沈亦臻说道,“想要安全地取出它,需要进行精密的操作,我们需要准备专门的工具,大约需要一周的时间。”
苏念和沈亦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的光芒。微型金印的发现,无疑为他们的探寻之路增添了重要的筹码,也让他们更加坚信,铭文中记载的国宝是真实存在的。
在等待文物修复团队准备工具的同时,苏念的铭文解读工作也取得了重大进展。她通过比对大量的汉代篆书变体资料,结合汉武帝时期的历史背景和文化特征,终于将大部分残缺的铭文解读了出来。
完整的铭文内容如下:“汉承天命,肇建鸿基。武帝铸印,以镇国器。藏珍于九州,分置于四极。东之琅琊,有山曰天姥,石室藏玉;西之昆仑,有渊曰玄泉,水藏金符;南之苍梧,有峰曰祝融,洞藏丝帛;北之幽燕,有陵曰长庚,地藏竹简。印分二式,一主一副,主印为信,副印为钥。印合则启,脉续则兴。凡得此印者,当以传承为任,护宝为民,勿私勿贪,否则必有天谴。”
当苏念将完整的铭文念给沈亦臻听时,沈亦臻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铭文不仅明确指出了四批国宝的藏匿地点和所藏之物,还说明了开启宝藏需要主印(也就是他们手中的这枚金印)和副印(也就是辟邪兽眼睛里的微型金印)相互配合,更强调了传承国宝的责任和使命。
“天姥山、玄泉、祝融峰、长庚陵……”沈亦臻低声念着铭文中提到的地点,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这些地点有些在历史上有明确的记载,有些则只在古籍中偶尔提及,想要找到确切的位置,还需要进一步的考证。”
苏念点点头,补充道:“而且,两千多年过去了,地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很多山脉、河流的名称和位置都已经改变,想要在如今的地理环境中找到这些古代的地点,难度非常大。比如琅琊的天姥山,历史上有多个地方都叫天姥山,我们需要逐一排查哪个才是汉代的天姥山。”
“还有,铭文中提到的玉、金符、丝帛、竹简,都是汉代最珍贵的文物。”沈亦臻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尤其是竹简,汉代的很多文献都已经失传,如果能找到这批竹简,很可能会改写部分汉代的历史,其学术价值不可估量。”
“更重要的是,铭文强调‘护宝为民,勿私勿贪’,这说明汉武帝铸造金印、藏匿国宝的初衷,是为了让中华文明的脉络得以延续,而不是为了私人占有。”苏念的语气带着一丝庄重,“我们作为金印的持有者,有责任完成这份传承的使命,找到国宝,妥善保护它们,并让它们发挥应有的价值。”
沈亦臻深以为然:“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将这些国宝据为己有,应该在找到它们之后,联合国家文物部门,对其进行科学的保护和研究,必要时可以举办专题展览,让更多人了解这些国宝的历史和文化价值。”
一周后,文物修复团队成功地将微型金印从主印的辟邪兽眼睛中取了出来。微型金印虽然小巧,但其工艺同样精湛,上面刻着“汉武秘藏”四个篆书小字,与主印的铭文风格完全一致。
当苏念将微型金印放在主印的凹槽上时,奇迹发生了。微型金印恰好与凹槽完美契合,轻轻转动后,主印的侧面竟然弹出了一个小小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张用丝帛制成的地图,虽然已经泛黄,但上面的线条和文字依然清晰可辨。
“是藏宝图!”苏念惊喜地喊道。丝帛地图上详细标注了四批国宝藏匿地点的具体方位、路线以及开启宝藏的注意事项,还标注了汉代的山川、河流、城池等地理信息,为他们的探寻之路提供了精确的指引。
沈亦臻拿起丝帛地图,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文字和线条,心中充满了感慨。两千多年前,汉武帝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铸造金印、藏匿国宝,留下了这份跨越千年的传承;两千多年后,他们有幸成为金印的持有者,解读了铭文的秘密,得到了藏宝图,肩负起了传承国宝的使命。
“我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沈亦臻看着苏念,眼中充满满了坚定。
地下室的空气仿佛被凝固的琥珀,每一缕流动都带着陈旧木料与金属锈蚀的混合气息。沈亦臻站在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黑曜石挂件——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此刻冰凉的触感竟成了唯一的慰藉。他的目光牢牢锁在中央工作台前的身影上,苏念正弓着背,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眼底的专注,只露出紧抿的唇线。
工作台上,那方鎏金铜印静静卧在丝绒衬垫上。印面长宽不足三寸,通体覆着一层温润的包浆,边缘处的蟠螭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要挣脱印身游走开来。此前在古墓中初见时,它被嵌在棺椁内壁的暗格中,周身缠绕的锁链早已腐朽,唯有这方金印,历经千年仍散发着内敛的光泽,仿佛时光从未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怎么样?”沈亦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自昨夜将金印从考古队临时库房取出,苏念便一头扎进了这个临时改造的工作室,已经整整八个小时。
苏念没有抬头,只是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鼻梁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她手中的放大镜被灯光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在印面上缓缓移动:“你来看这里。”
沈亦臻快步上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印面底部刻着的并非常见的篆文,而是一种更为古老的鸟虫书,笔画扭曲缠绕,如同交织的藤蔓,若非苏念这般对古文字有深厚造诣的人,恐怕只会将其当作普通的装饰纹路。
“之前初步清理时,只认出了‘受命于天’四个字,但你看这边缘,”苏念用细如发丝的探针轻轻点在印面左侧,“这里有一道极浅的刻痕,应该是后来补刻上去的,与主体铭文的刻工略有不同,但字体风格一致,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沈亦臻凑近细看,果然在蟠螭纹的间隙中发现了一道几乎与包浆融为一体的刻痕,若不是苏念指点,即便是他这般熟悉古董鉴定的人,也未必能察觉。
“这补刻的部分,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苏念深吸一口气,将放大镜移开,拿起一旁的笔记本,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铭文拓片和注解:“主体铭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秦始皇传国玉玺上的文字,这方金印虽然形制略小,但工艺和材质都与史书中记载的传国玉玺极为相似,只是……”她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传国玉玺是蓝田玉质,而这方是鎏金铜印,而且印钮是蟠螭纹,而非传说中的龙钮。”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传国玉玺?”沈亦臻皱起眉。他之前之所以如此重视这方金印,便是因为其铭文与传国玉玺高度吻合,若只是一枚仿制品,那它为何会被如此隐秘地藏在古墓之中?
“不是仿制品,”苏念断然否定,“你看这鎏金工艺,采用的是‘错金法’,将金丝嵌入铜胎凹槽后再打磨平整,这种工艺在秦汉时期极为罕见,只有皇室才能享用。而且印身的铜质是‘会稽铜’,这种铜料产自会稽山,在西汉初期就已经枯竭,后世根本无法仿制。”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印身,眼神中充满了敬畏:“这方金印,应该是传国玉玺的‘副印’。”
“副印?”沈亦臻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对,”苏念点头,将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上面画着一个简单的示意图,“史书记载,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命李斯刻制传国玉玺,同时还刻制了三方副印,分别用于祭祀、军事和外交,其铭文与主玺相同,但材质和形制略有区别,用于在不同场合使用,以体现皇权的至高无上。但这三方副印的下落,在楚汉争霸时期就已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发现一方。”
沈亦臻心中一震。传国玉玺的下落本身就是千古之谜,若这方金印真是副印,其价值绝不亚于任何一件国宝,而它所承载的历史意义,更是无法用金钱衡量。
“那补刻的铭文呢?”他追问,目光再次回到印面上那道浅痕。
苏念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这补刻的六个字,是‘幽陵、玄塞、苍梧’。”
“幽陵、玄塞、苍梧……”沈亦臻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地名,眉头皱得更紧,“这三个地方,分别对应着现在的内蒙古、河北北部和湖南南部,都是秦汉时期的边疆重镇,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一开始我也想不通,”苏念拿起桌上的地图,将三个地名用红笔圈出,“但你看这三个点连接起来的形状,像什么?”
沈亦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三个红点在地图上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中心点恰好落在了关中平原一带。
“这是……”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秦始皇的巡游路线?”
“没错!”苏念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曾五次巡游天下,其中三次都经过了这三个地方。而且根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在巡游途中,曾在各地留下了大量的石刻和信物,用于彰显皇权,安抚民心。”
她将金印轻轻翻转,印钮底部刻着的一个细小的“藏”字映入眼帘:“这个‘藏’字,应该是‘藏宝’的意思。结合补刻的三个地名,我推测,这方金印不仅是传国玉玺的副印,更是一件‘藏宝信物’,它记载着秦始皇在巡游途中埋下的宝藏线索。”
“宝藏?”沈亦臻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并非贪图财富,但秦始皇的宝藏,无疑是历史上最神秘的传说之一。相传秦始皇为了巩固统治,将天下奇珍异宝分为几部分,一部分随葬骊山陵,另一部分则藏于各地,作为皇室的后路。
“不是普通的金银珠宝,”苏念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摇头道,“秦始皇一生追求长生不老,又极度重视皇权传承,他所藏的,应该是足以影响王朝命运的‘国之重器’。你想想,传国玉玺是皇权的象征,而这方副印所指向的,或许是更多未被发现的国宝,甚至可能是……”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甚至可能是秦始皇为了延续秦朝统治,留下的某种‘后手’。”
沈亦臻沉默了。他想起了古墓中发现的那具奇特的棺椁,棺中尸体并非皇室成员,而是一名身穿御医服饰的老者,手中紧握着一枚与金印材质相同的铜符。当时他便觉得事有蹊跷,如今结合苏念的解读,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你还记得古墓中的那具御医棺椁吗?”沈亦臻问道。
苏念点头:“当然记得,那具棺椁的形制极为特殊,棺壁上刻着的‘长生’二字,与金印上的鸟虫书风格一致。”
“如果这方金印是藏宝信物,那么那位御医,会不会就是守护宝藏的人?”沈亦臻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秦始皇晚年沉迷炼丹,追求长生,或许他认为自己终有一天会羽化升仙,而这些国宝和后手,需要有人世代守护,等待合适的时机重现于世。”
苏念眼中闪过一丝赞同:“有这种可能。而且你看这金印的印泥残留,最新的一次使用痕迹,应该是在明末清初时期。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一直有人在守护着这个秘密,并按照金印上的线索行动。”
“明末清初……”沈亦臻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一段动荡的历史。那个时期,朝代更迭,战乱纷飞,许多国宝都在战火中流失,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这方金印所指向的宝藏,才彻底被遗忘在历史的尘埃中。
他抬手拿起金印,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握住的不是一件文物,而是一段被尘封的历史。印面上的鸟虫书在灯光下流转着幽光,那些扭曲的笔画,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个跳动的音符,诉说着千年前的秘密。
“幽陵、玄塞、苍梧……”沈亦臻再次念出这三个地名,眼神中充满了坚定,“我们必须找到这些宝藏。”
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国宝,更是为了揭开那段被遗忘的历史真相。秦始皇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帝,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与谜团,而这方金印,或许就是解开这些谜团的钥匙。
苏念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微微一笑:“我已经根据铭文的韵律和古地理文献,推测出了第一个藏宝点的大致位置。”她指着地图上幽陵附近的一个区域,“这里是秦汉时期的‘云中郡’,史书记载,秦始皇曾在这里设立了一座大型的兵器库,用于防御北方的匈奴。但根据考古发现,这座兵器库早在西汉时期就已被废弃,而且出土的文物数量远远少于史书记载,显然有一部分文物被转移了。”
“你的意思是,第一个宝藏就藏在云中郡旧址附近?”沈亦臻问道。
“可能性很大,”苏念点头,“而且根据金印上的补刻铭文,藏宝点的入口处,应该有一块刻着‘受命’二字的石碑作为标记。”
沈亦臻放下金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已是深夜,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中的梧桐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的心中充满了激动与忐忑,激动的是即将揭开一个千古之谜,忐忑的是前路未知,或许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危险。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沈亦臻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念。
苏念收拾好桌上的笔记和工具,眼神中同样充满了期待:“准备一下,三天后出发。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查阅更多的历史文献,确认藏宝点的具体位置,同时也要做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准备。”
沈亦臻点头,他知道,这将是一场艰难的旅程,但他别无选择。这方金印的出现,不仅让他重新认识了历史,更让他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责任。作为一名文物保护者,他有义务将这些国宝从历史的尘埃中发掘出来,让它们重见天日,向世人展示中华文明的璀璨与厚重。
他再次看向工作台上的金印,那道补刻的铭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幽陵、玄塞、苍梧,这三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地名,此刻仿佛变成了三座灯塔,指引着他们前行的方向。而他和苏念,将成为解开这个千古谜团的钥匙,开启一段跨越千年的寻宝之旅。
夜色渐深,工作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如同黑暗中的一颗孤星,照亮了那段被遗忘的历史,也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沈亦臻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更多的秘密和挑战,还在前方等待着他们。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们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揭开历史的真相,守护好这些珍贵的国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