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分到林翠花时,她猛地就炸了。
盯着搪瓷盆里连三分之一都不到的粥,搪瓷边缘还沾着圈粥渍,衬得那点粥更少得可怜。
她瞬间拔高了嗓门,震得旁边孩子手里的碗都晃了晃:“顾建国!你什么意思?
明着看人下菜碟是吧!
我家现在难了,你就敢这么欺负人了?”
大队长顾建国眉头拧成了疙瘩,手里的勺子“哐当”砸在粥锅沿上:“你胡咧咧什么?”
“我胡咧咧?”
林翠花一屁股坐在地上,搪瓷盆往旁边一墩,哭天抢地的动静裹着白气飘得老远,
“以前我家分粥,哪回不是冒尖的一大盆?现在就给我这点?你良心被狗吃了!”
大队长顾建国国气得脸发白,指着她脚边的布袋:“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家以前多少人,现在又是多少人。
以前交一布袋豆子,今天就抓了两把!凭什么要一大盆?赶紧走,再闹,这点你也别想拿!”
林翠花嘴唇哆嗦着,狠狠瞪了顾建国一眼,最终还是趿拉着鞋,端起那少得可怜的粥盆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旁的姜熙瑶默默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果然没有一刻能消停。
旁边的李二丫往地上啐了口,撇嘴冲围着的几个大婶嘀咕:“这林翠花以前啥德行,她自己心里没数?
仗着男人是支书,打粥时碗里的粥都要冒尖,哪个大队有她家那么嚣张!
现在失了势,还想跟以前一样占便宜,我呸,臭不要脸!”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接话,句句都往林翠花身上扎。
站在人群后的刘美丽脸涨得通红,头埋得快低到胸口,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攥紧两个儿子的手,也不敢凑热闹了,扯着他们就往家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连头都没敢回一下。
没一会儿,有些人家现场分起了粥,有些带回去家里分。
院子里到处是捧着热粥的人,有人蹲在墙根儿,吸溜一口粥就一口咸菜或者腊八蒜。
有人靠在树干上,跟旁边人分享碗里的栗子。
锅勺碰撞声、说笑声、孩子们的嬉闹声混在一块儿,连飘在半空的白气都像是甜的,把冬日的冷意烘得一干二净。
姜熙瑶抬眼看向顾北泽,指尖悄悄攥了攥他的袖口:“要不我们回家吃吧?”
顾北泽顺势摸了摸她的头,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好啊,外面风大,回去暖和。”
两人拎着饭盒往姜熙瑶家走,刚走到知青点门口,就见苏青正站在院门口踮着脚张望,冷风把她的衣角吹得轻轻晃。
“妈,我们回来了!”
姜熙瑶笑着加快脚步,顾北泽也跟在身后,温声喊了句“妈”。
苏青侧身让他们进屋,目光扫过两人手里的饭盒,好奇地问:“今天大队煮腊八粥,你们没去凑个热闹?”
姜熙瑶把饭盒放在桌上,语气轻描淡写:“去了会儿,热闹凑过啦。”
大队忌惮下放人的身份才没有邀请他们一起过腊八节。
她想着回来给父母做一顿也是一样的。
苏青笑着,转身往灶房走:“我啊,我早煮好粥等着你们了!刚才在门口张望,就是盼着你们能早点回来趁热吃。”
说话间,她端着一大锅冒着白气的粥出来,红亮的红枣、圆润的桂圆沉在锅底,糯米裹着红豆熬得透亮软烂,甜丝丝的枣香瞬间漫了满屋。
她给两人各盛了一碗,瓷勺一搅,还能舀到绵密粉糯的栗子仁。
“早上收拾厨柜,见红豆、桂圆都还剩不少,就想着煮一锅等你们,猜你们肯定会来。”
姜熙瑶拉着顾北泽在桌边坐下,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甜香混着软糯滑进喉咙,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谢谢妈。”
转头对顾北泽说:“很好吃,你快尝尝。”
顾北泽舀了一口放嘴里咀嚼,随后点点头:“妈手艺真好!比今天大队上的好吃太多了。”
顾北泽舀了一口慢慢咀嚼,随即点头,语气诚恳:“妈手艺真好,比今天大队煮的香太多了。”
苏青坐在旁边剥着花生,笑得眉眼弯弯:“那可不,大锅饭哪有小锅慢熬的细致。”
姜熙瑶环顾了圈屋子,没见父亲和霍爷爷的身影,便问:“妈,我爸和霍爷爷呢?”
“你爸和霍爷爷去山脚下散步了。”
苏青剥着花生壳,语气带着点无奈, “说今天大队人都聚在大队部,外面没什么人,他俩实在待不住,一早就约着出门了。”
顾北泽听了点点头:“出去走走也好,总在屋里待着也闷。”
苏青坐在一旁看着,笑着准备往两人碗里添了一勺粥:“慢点儿吃,锅里还多着呢。”
姜熙瑶连忙按住苏青伸过来的勺子,“妈,够了够了!您看我这碗里还剩小半呢,再添就真要撑得走不动道了!”
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肚子,惹得苏青笑出了声,手里的勺子也收了回去:“好好好,不添了,给北泽添。”
顾北泽也连忙摆手,“妈,我也够了。”刚才在大队部也是吃了一大碗。
苏青笑着收回勺子,“好好好,不添了!剩下的刚好留着,等你爸和霍爷爷散步回来,让他俩也趁热吃。”
刘美丽拽着两个儿子跌跌撞撞跑回家,一进门就气喘吁吁地抢过林翠花手里的搪瓷盆,先给两个孩子各盛了一碗热粥,塞到他们手里。
林翠花正端着自己那碗喝得滋滋响,见她这举动,“啪”地一拍桌子:“没看见我还在吃吗?你发什么疯?”
刘美丽压根没理她。
一天天的丢人现眼!
她一把夺过林翠花没吃两口的粥碗,仰头就往嘴里灌。
“这是我的!你给我放下!”
林翠花气得跳脚,伸手就要抢,可刘美丽几口就把粥喝见了底,随手把空碗往灶台上一搁。
她抹了把嘴,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翠花:“以后这个家我做主!想让我和大牛给你养老,就少出去丢人现眼,干得罪人的事儿!”
说着,她把盆里剩下的粥全舀进一个粗瓷碗,“这点给大牛留着,他下午还得去拾柴。”
没等林翠花缓过神来争辩,刘美丽已经端着碗进了里屋。
林翠花瘫坐在灶房的凳子上,拍着大腿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个媳妇要骑到我头上了!”
一旁的两个孙子早见惯了这场面,捧着粥碗淡定地喝完,撂下碗就一溜烟跑回屋暖炕去了,连眼皮都没往林翠花那边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