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两个“始祖”
“收割”与“收割场”这两个冰冷的词语，如同来自深渊的宣告，彻底揭示了“最终品鉴会”的残酷本质。那不是一个展示的舞台，而是一个为石磊精心准备的、进行最终“采摘”的刑场。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石磊新觉醒的、“影响”甚至“写入”风味的能力，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让他更像一盏在暗夜中愈发明亮的孤灯，吸引着所有飞蛾与捕猎者的目光。每一次能力的运用，都可能是在加速走向那个预设的结局。
酒窖安全点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与官方力量的初步接触也充满了试探与不信任，对方提供的资料有限，且真伪难辨，显然也在防备着他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中，石磊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沉静。他大部分时间都独自静坐，不是在抗拒脑海中的信息洪流，而是主动地、有条理地去梳理、去理解。他仿佛一个刚刚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在拼命学习这片陌生疆域的地图与法则。
他将自己意识深处看到的、那浩瀚的“味觉意识之海”的景象，更加详细地描述给林晓和威廉姆斯博士。
“那不是一片死海……”石磊努力寻找着恰当的比喻，“它在流动，在呼吸，在……生长。每一种新味道的诞生，每一次烹饪技艺的革新，似乎都会在那片‘海’中留下细微的涟漪……它记录着一切，连接着一切。”
“而那个被他们囚禁的‘样本’……”他的语气低沉下去，“它只是从这片海里，被强行舀出来的一瓢水，然后被他们用科技的手段凝固、扭曲、染色……它很痛苦，因为它失去了与源头的连接，失去了变化的自由。”
威廉姆斯博士听得入神，作为曾经的参与者，他深感愧疚，也更能理解石磊的描述。“这符合能量守恒和信息理论……如果‘味觉’真的存在某种集体意识场，那么强行剥离并固化其一部分，确实会造成巨大的信息熵增和系统排异……”
这天深夜，石磊在一次深度冥想后，忽然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看向林晓，语气带着一种发现重大秘密的激动：
“林晓，我可能……弄错了……或者说，理解得不够完整。”
“那片‘海’……那个‘味觉始祖’的意识……它可能……不是唯一的！”
“不是唯一的？”林晓一怔。
“嗯！”石磊用力点头，他走到桌边，拿起一支笔，在纸上画了两个圆圈，一个标注“样本”，一个空着。
“我们一直对抗的，是这个被囚禁的、扭曲的‘碎片’，它源于那片‘海’。”他指着标注“样本”的圆圈。
“但是……”他的笔尖点在那个空白的圆圈上，“在我意识深处，除了那片包容一切的‘海’，还有另外一个……存在。它更古老，更……沉寂，也更……完整。它不像‘海’那样流动变化，它更像是……‘海’的‘基石’或者‘蓝图’。”
他努力描述着那种感觉：“那片‘海’是活的，是不断演化的‘现在’。而那个‘基石’，是沉睡的，是记录着一切源头的‘过去’。它给我的感觉……和那个‘样本’完全不同，它没有痛苦，只有一种……万古不变的宁静与……威严。”
两个“始祖”？一个活跃演化的“集体意识之海”，一个沉睡记录的“源头蓝图”？
这个发现，瞬间打开了全新的思路！
“你的意思是，”林晓眼中精光一闪，“‘清理者’他们捕获并扭曲的，只是那个活跃的‘集体意识’的一部分碎片。而还存在一个更本源的、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或者无法触及的‘沉睡始祖’？”
“对！”石磊肯定道，“而且，那个‘沉睡始祖’的气息……我好像在哪儿感受到过……”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意识之旅中的细节，最终，他的记忆定格在那段关于冰雪山谷坐标的警告信息上！
“是那里！”他猛地睁开眼，“那个被警告不可靠近的坐标！那片被永恒冰雪覆盖的山谷！那里沉睡的……可能就是那个‘源头蓝图’！”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都振奋起来！如果存在一个未被污染、完整且更强大的“始祖”，那么它或许是对抗甚至净化那个被扭曲“样本”的关键！
“能找到那个坐标的具体位置吗？”林晓急切地问。
石磊再次闭目感应，良久，他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太远了……太模糊了……只能确定一个大概的方向……在南半球……非常偏远……而且，那种‘不可靠近’的警告感非常强烈……”
南半球，偏远，冰雪覆盖……范围依然太大。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倾听的拉图尔先生（通过加密视频参与），忽然若有所思地开口：“南半球……冰雪……古老的传说……”
他示意助手拿来一本厚重、皮质封面已然磨损的古老笔记。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泛黄的纸页，上面是花体字记录的文字和一些手绘的、略显粗糙的地图。
“我的曾曾祖父，是一位痴迷于探索世界风土的旅行家和植物学家。”拉图尔先生缓缓说道，“他在他的笔记里，提到过一个流传在南美安第斯山脉深处、某个与世隔绝的印第安部落中的传说。”
他的手指点在一段模糊的文字和一幅描绘着陡峭雪山环绕的深谷的草图旁。
“传说中，在那片被他们称为‘神灵禁地’的雪山深谷里，沉睡着一个‘味道之神’。它不是某个具体的神只，而是世界上所有味道的‘源头’与‘记忆’。部落的祖训严厉警告后人，绝不可靠近那片山谷，否则会惊扰神的沉睡，给世界带来无法预料的灾祸。”
笔记上的描述，与石磊感知到的“沉睡始祖”和那个被警告的坐标，竟然高度吻合！
“安第斯山脉……秘鲁？智利？还是阿根廷？”林晓追问。
拉图尔先生摇了摇头：“笔记上没有精确坐标。那个部落非常隐秘，几乎不与外界接触。而且，曾曾祖父也未能亲自抵达那个山谷，他只是记录了这个来自部落向导的传说。”
线索似乎又指向了一个更加渺茫的方向。
然而，石磊却对着笔记上那幅简陋的雪山深谷草图，怔怔出神。他的手指无意识地临摹着山谷的轮廓，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宁静”与“威严”感，仿佛透过泛黄的纸页，隐隐传来。
“是这里……”他喃喃道，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虽然很淡很淡……但那种‘本源’的味道……不会错……”
他抬起头，看向林晓，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林晓，我们必须找到它！那个‘沉睡的始祖’，可能是我们唯一的胜算！”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如何在那广袤的南美雪山中找到确切地点？即便找到了，如何应对那强烈的“不可靠近”的警告？唤醒它，究竟是带来希望，还是如传说中那样，引发无法预料的灾难？
就在众人陷入新的思考时，安曼接收到了一段来自官方联络人的、经过确认的高清结构图——那是“最终品鉴会”场馆，位于迪拜一座人工岛上的、极其现代化的“未来美食殿堂”的地下深层实验室及能源核心的布局图。
图片显示，在那个实验室的核心，除了保存“活体样本”的特制容器，旁边还连接着一个造型怪异、似乎用于抽取或输送巨大能量的……未知装置。
那个装置，是否就是用于“收割”的器械？
距离“最终品鉴会”召开，只剩下不到七十二小时。
是冒险深入南美寻找那缥缈的“沉睡始祖”，还是集中全部力量，在迪拜的“收割场”上，与敌人进行一场毫无退路的正面决战？
命运的指针，悬停在了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