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抿了抿唇，想起乌林珠之前关于“泥沼”和“高飞”的教诲，还有莲姐姐的结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嗯，瑾娘娘，我懂。燕子要飞得高，就不能总惦记着地上的烂泥坑。”
日子在教导与学习间悄然滑过。
小燕子虽天性不喜拘束，但在乌林珠春风化雨般的耐心指引下，竟也磕磕绊绊地将那些最基本、最必要的规矩礼仪学了个七八分像样。
乌林珠看在眼里，心中满意。
小燕子的这份“会一点”，既保留了她的真性情，又有了能在人前支撑的体面，恰如其分。
这日天气晴好，阳光穿透云层，给积雪覆盖的殿宇琉璃瓦镶上了一道耀眼的金边。
乌林珠仔细端详着小燕子：一身桃红色绣折枝玉兰的旗装衬得她肌肤胜雪，梳得一丝不苟的小两把头簪着点翠珠花，耳畔坠着小小的碧玺耳铛。
她虽仍掩不住那勃勃的生机，但眉宇间已多了几分格格的矜贵之气，灵动中透着难得的庄重。
“好，”乌林珠含笑点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说道：“我们小燕子今日这般打扮，又学了规矩，定能让皇后娘娘眼前一亮。记住瑾娘娘的话，拿出你哄人的本事来。”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瑾娘娘放心！我这嘴，只要想哄，能把石头都哄开花！”
坤宁宫肃穆庄严，高大的盘龙柱撑起穹顶，鎏金香炉里焚烧着名贵的沉水香，青烟袅袅。
皇后乌拉那拉氏端坐于正中的宝座之上，身着明黄色凤穿牡丹吉服，头戴嵌东珠钿子，仪态端方，不怒自威。
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屏息凝神，气氛沉静得落针可闻。
小燕子踏进殿门的瞬间，心头不自觉地一紧。
乌林珠领着小燕子，步履从容，姿态优雅地行至殿中合适的位置站定。
她先行了一个标准的蹲安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声音清朗婉转。
小燕子紧随其后，努力回忆着乌林珠的教导，收敛起蹦跳的步子，稳稳地屈膝、垂首，口中清晰地说道：“小燕子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虽然动作尚显一丝生涩，但那份认真劲儿和清脆的嗓音，让人心生好感。
皇后目光如炬，扫过两人，最终落在小燕子身上。
她对瑾妃只是淡淡颔首示意“免礼”，目光却饶有兴致地在小燕子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穿透表象，看清这个引得皇上破格恩宠、最近又闹出不少动静的民间格格，到底是何模样。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皇后的声音带着久居高位的雍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小燕子依言抬头，脸上没有寻常妃嫔格格初见皇后时的紧张怯懦，反而扬起一个灿烂至极、毫无阴霾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暖阳，瞬间照亮了森严的殿堂。
“皇后娘娘！”
她声音甜脆，带着天生的热忱劲儿，“您今天的气色可真好！红光满面的，比那庙里供着的菩萨画像还显年轻慈祥呢！”
她这话说得直白又大胆，偏生配上她那副天真烂漫的神情，竟让人生不出反感。
皇后微微一怔，随即眼底划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后宫佳丽在她面前，无不是恭谨有加、言辞谨慎，生怕行差踏错半分。
像这般直白又带着点“莽撞”的恭维，她还是头一遭遇到。
“哦？”皇后眉梢微挑，语气不辨喜怒，“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
“不是会说话，是说的真心话！”小燕子立刻接道，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皇后！
“瑾娘娘教我要诚心实意。我瞧着皇后娘娘您坐在这儿，就像……就像那定海神针似的，这满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都被您管得规规矩矩、板板正正的，比我们民间庙会上的杂耍班子排得还整齐呢！没有您这根‘神针’，这后宫还不得乱成一锅粥啦？”
这番稀奇古怪、又透着新鲜感的比喻，让皇后身后的几个宫女都差点绷不住笑。
皇后面上虽还维持着端肃，但眼角的纹路明显舒展了许多。
她看向乌林珠：“瑾妃，你倒会调教人，这丫头，一张嘴像抹了蜜。”
乌林珠适时地福了福身，温婉应道：“皇后娘娘谬赞了。小燕子天性纯真，心口如一，在她眼里，娘娘母仪天下，统摄六宫，自然是威仪赫赫，令人敬仰。她所言，皆是发自肺腑的孺慕之情。”
皇后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目光重新回到小燕子身上，多了几分探究和兴味：“听瑾妃说，你规矩学得不错？”
小燕子立刻挺直了小胸脯：“回皇后娘娘，瑾娘娘教得可好啦！我现在知道见着皇上、娘娘们该怎么行礼，说话该用‘您’，回话要用‘是’或‘知道了’。虽然学规矩的时候腿有点酸，”她揉揉膝盖，做了个滑稽的苦脸，随即又绽开笑容，“但瑾娘娘说这都是为了让我在您和皇阿玛跟前更讨喜，不出错！为了您和皇阿玛高兴，我多学点也值啦！”
她顿了顿，突然往前凑了一小步，带着点讨好和亲昵的意味，压低声音道，“娘娘，您往后要是闷了，只管叫我来！我给您讲外头的新鲜事儿，什么杂耍、糖人、皮影戏……可有意思啦！我还能给您捶捶背，捏捏肩！我保证，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是您最得力的小狗腿子！”
这赤裸裸的、带着江湖气的“表忠心”方式，彻底打破了坤宁宫的沉肃。
连皇后也终于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嘴角，低低地笑出声来：“你这孩子……真是……胡闹！”那语气里，却分明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充满了新奇和一种被笨拙取悦到的宽慰。
皇后语气略带笑意的说道：“什么小狗腿子，你是皇家的格格，说话要有分寸。”
小燕子急忙应下：“是！皇后娘娘教训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