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诗魂石烙在胸口,烫穿血肉,寒透骨髓——它说守护,代价是蚀骨销魂。
朱门酒肉臭?他看见的,是偶像在泥泞里腐烂,尊严被踩进权贵的靴底。
墨江吞骨!坠崖不是终结,是系统冰冷警告在耳边炸响:熵增加速,历史在崩塌!
折笔如折刀。诗圣的笔断了,捅不破这世道,却差点溺死两个挣扎的魂灵。
左臂正化为琉璃——每一次救人,都从骨血里剜去一丝‘存在’。(熵增-15.0%)
‘隐龙’的传说在乱世疯长,而追猎者的网已收紧:权贵、叛军、还有…非人的目光。
杜甫的诗是光?是火?还是引燃毁灭的引线?系统沉默,只警告:绝、不、剧、透。
归途在血染的诗稿里闪烁,但路在脚下——每一步,都可能踩碎这千年长河。
窗棂碎裂的木屑像冰渣子溅在脸上,生疼。
我撞出去的瞬间就知道错了——草堂临崖而建,窗外根本不是泥地,是条在秋汛里发了疯的锦江。冷风裹着水腥气灌满口鼻,身体在短暂滞空后,便朝着墨汁般翻腾的江面直坠下去。
噗通!
寒冷是活过来的怪物。
亿万根冰针瞬间刺透皮肉,攮进骨头缝里。肺叶被无形的巨手攥紧,所有空气爆裂着挤出喉咙,只留下火辣辣的灼痛。江水浑浊腥臊,裹着上游冲刷下来的烂草腐木,劈头盖脸砸来。耳边是水流狂暴的轰鸣,身体像片烂叶子被漩涡撕扯,天旋地转。
黑暗。窒息。骨头在冲撞下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如同铁锥凿进濒临溃散的意识:
[体温:34.1c!血氧饱和度:79%!濒危状态!锚点精神场持续崩溃!熵增速率:-13.8%...-14.1%...]
胸口那块该死的诗魂石,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深寒的坚冰,两种截然相反的酷刑在皮肉下疯狂角力。寒意刺骨,灼痛钻心,每一次心跳都扯得肋骨剧痛难当。脑海里,那棵悬着毁灭篆文的青铜神树幻影疯狂摇曳,枝桠末端炸开细碎的冰蓝色电弧,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神经撕裂般的剧痛。
杜甫!那声被水淹没的闷哼还在耳边!
“操!” 喉咙里挤出半声嘶吼,混着腥咸的江水。右臂像灌了铅,每一次划动都撕扯着肩胛骨被窗框撞出的裂伤。左腕那道深可见骨的勒伤被江水一激,早已麻木的痛楚火山般爆发,血水晕开丝丝缕缕的暗红。右脚踝错位的地方更是像插进了一根烧红的铁钎,每一次蹬水都带来全身的痉挛。
肺叶在烧灼,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想要放弃这徒劳的挣扎,沉入黑暗的江底。
不!
右手死死攥着的物件传来尖锐的刺痛。低头,浑浊的水流里,那支被杜甫砸断的秃笔依旧攥在掌心。粗糙的断茬刺破了皮肉,血丝在墨色的江水里洇开。
折刀?想折老子的刀?
一股蛮横的戾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压过了刺骨的寒冷和濒死的窒息!右手猛地加力,断笔的竹茬更深地刺入掌心,锐痛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黑暗!身体里残存的那点力气被彻底点燃,右臂爆发出撕裂般的疼痛,却硬生生划破激流!
目标!黑岩!
一块嶙峋的黑色巨岩撞破墨色的水面,在激流中如同狰狞的兽脊。
身体被旋涡的力量狠狠推搡着撞向岩壁!不能撞实!撞上去就是筋断骨折!
右臂肌肉瞬间绷紧如弓弦,无视肩胛骨的剧痛和胸口的冰火煎熬,横刀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劈向身侧翻滚的浊流!不是砍,是砸!利用水流的阻力强行扭转方向!
砰!
身体擦着粗糙湿冷的岩壁滑过,锋利的棱角在腰侧撕开一道新伤,火辣辣的疼。右手险险抓住岩缝里一根粗粝湿滑的老藤!藤蔓猛地一沉,几乎脱手,掌心被磨得血肉模糊。
“嗬——!” 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声音,身体终于在水流和岩壁的夹缝中稳住。冰冷的江水没到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抬眼。
杜甫。
就在几步外的另一块稍小的岩石上。
他半个身子泡在冰冷的江水里,单薄的麻布袍湿透紧贴在嶙峋的骨架上,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冻得乌紫,牙齿咯咯作响。浑浊的江水不断冲刷着他,瘦削的身体瑟瑟发抖,像狂风里随时会熄灭的残烛。他一只手死死抠着岩石缝隙,指节扭曲变形,指甲翻裂处渗出暗红的血丝,被水流迅速冲淡。
那双曾经承载着山河烽火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空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直勾勾地盯着我,或者说,盯着我手中那支染血的断笔。
“崴…崴兄……” 声音抖得不成调,被浪头狠狠拍碎。
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从刺骨的江水里拔高一点,横刀插进岩缝,借力稳住身体。冰冷的水流冲击着腰腹的伤口,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胸口的诗魂石又是一阵猛烈的抽痛,冰蓝电弧在脑海炸开,眼前瞬间模糊。
[警告!锚点精神场剧烈波动!熵增速率:-14.5%!局部时空稳定性跌破阈值!风险:坍缩预警!]
系统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要撕裂耳膜。
“待着别动!” 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死死盯着他,目光如同烧红的铁钉,要把恐惧和懦弱从他眼里钉出去。右手紧握的断笔,断茬深深陷入皮肉,血水顺着指缝滴落,混入翻滚的浊流。这玩意儿,就是他那点可怜精神场的具象!
激流咆哮,如同万千冤魂在耳边尖啸。
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痛中哀嚎,骨头缝里渗着冰碴子。
诗魂石在胸口疯狂地冰火交织,每一次搏动都像被钝器重击。
杜甫缩在咫尺之遥的岩石上,眼神涣散,牙齿咯咯的撞击声成了这绝望交响里最刺耳的音符。
活下去。
带他活下去。
目光扫过两人之间的这段死亡距离。湍急的墨色江水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翻滚着枯枝败叶,打着诡异的旋涡。任何一点判断失误,都会被瞬间吞噬。
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江水带着浓重的腥腐味灌满鼻腔,强行压下肺腑的灼痛和脑海的冰蓝电弧。右脚踝错位的剧痛被彻底无视,全身的力量瞬间灌注到左臂——那只伤得最重,此刻却必须成为唯一支点的手臂!
左手五指如同钢爪,死死抠进脚下巨岩一道狭窄湿滑的裂缝,指腹瞬间被锋利的岩棱割破,鲜血涌出。剧痛!但这痛楚反而成了锚定意志的铁桩!
身体猛地绷紧!
腰腹核心爆发出撕裂般的力量!
右腿带着错位的脚踝,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出水面,卷起浑浊的水花,精准地勾向杜甫蜷缩的身体!
“抓牢!” 嘶吼声淹没在激流轰鸣中。
杜甫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伸出那只抠着岩缝、指甲翻裂的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了一下!
就是现在!
勾住他腰带的右脚猛地发力回拉!
“唔——!” 一股逆血涌上喉咙,强行咽下。左臂承受着两人份的重量和激流的撕扯,肌肉纤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生生从骨头上剥离!左腕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水在墨色江水中晕开大片刺目的痕迹。
杜甫像个沉重的破麻袋,被我的腿硬生生从立足的岩石上拖离,身体失控地撞向汹涌的浊流!他的喉咙里发出短促惊骇的呜咽,双手在空中疯狂乱抓!
电光火石间,我插在岩缝里的横刀猛地抽出,刀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弧光,刀柄狠狠塞向他乱舞的手!
啪!
冰冷的金属刀柄撞入他湿冷的掌心!
他五指下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求生本能死死攥住!
成了!
身体被这巨大的拖拽之力猛地一带,左臂几乎脱臼!脚下湿滑的岩石一个不稳!
“操!” 低骂声未落,身体被激流卷着,连同死死攥住刀柄的杜甫,一起狠狠砸向刚才容身的巨岩!
后背结结实实撞上冰冷粗糙的岩壁!
“呃啊——!” 剧痛如同无数柄烧红的铁锥同时钉入脊椎!眼前瞬间一片漆黑,金星狂舞!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挤空,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冰冷的江水没过头顶,死亡的墨色瞬间包裹了一切。
意识在窒息和剧痛的碾压下迅速模糊。
黑暗温柔地涌上来,带着解脱的诱惑。
沉下去…沉下去就结束了…这操蛋的穿越,这该死的守护,这没完没了的痛…
胸口突然传来一股滚烫的灼痛!
是诗魂石!那枚紧贴心脏的冰冷石块,在死亡的临界点猛地爆发出熔岩般的高热!一股蛮横、狂暴、不容抗拒的能量洪流强行冲垮了意识的堤防,狠狠灌入四肢百骸!
[宿主濒死!核心锚点关联触发!强制能量过载注入!风险:未知!能量来源:熵减算法核心缓存!]
系统前所未有的警报声带着一丝…惊惶?
“嗬!!!”
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被江水淹没,却仿佛炸响在灵魂深处!
黑暗被这股蛮横的力量瞬间驱散!
麻木的肢体被强行唤醒,注入一种撕裂般的、毁灭性的力量!
左手!那只原本剧痛欲折、死死抠着岩缝的手,此刻五指如同烧红的铁钳,猛地收紧!
咔嚓!
指下的岩石发出细微的崩裂声!
右腿!
勾着杜甫身体的那条伤腿,肌肉坟起,爆发出千钧之力!不管不顾地狠狠向上一甩!
同时,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借着左手抠抓岩石的反冲之力,猛地向上窜起!
哗啦——!
两颗头颅几乎同时破开墨色的水面!
冰冷刺骨的空气夹杂着水花,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肺叶!
“咳!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撕扯着喉咙和胸腔,火辣辣地疼。眼前一片模糊的水光,只能凭着本能死死抠住岩石,任凭身体在激流的冲击下不断撞击着冰冷的岩壁。
杜甫就在我旁边。
他半个身子还浸在水里,双手死死抱着那块黑色巨岩的边缘,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着。每一次咳嗽都呕出浑浊的江水,脸色由死白转为一种濒死的青灰。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
他的目光,越过翻腾的水面,死死钉在我脸上。不,是钉在我依旧紧握的右拳上——那支断裂的、染血的秃笔,还牢牢地嵌在指缝里,竹茬刺破皮肉,血水顺着湿透的衣袖蜿蜒而下,滴落江水。
“崴…崴兄…” 他的声音嘶哑得只剩气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你…你…” 他的视线在我血肉模糊的左腕、腰腹的新伤、还有那支断笔上来回移动,嘴唇翕动着,最终化为一串更加剧烈的呛咳,仿佛要将破碎的肝胆都咳出来。
胸口的灼热感如潮水般退去,诗魂石重新变得冰冷刺骨,甚至比落水前更甚。那股强行注入的力量消失后,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经脉被强行撕裂、骨骼被强行撑开的剧痛。脑海里的青铜神树幻影黯淡下去,但枝桠上悬挂的那些冰蓝篆字却仿佛凝固了,散发着更加不祥的幽光。
[强制能量过载结束。机体损伤加剧。熵增速率:-15.0%(固化)!局部时空扰动风险:极高!持续监测!]
系统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死寂,报出的数字却像宣判。
我喘着粗气,冰冷的江水不断冲刷着伤口,寒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如擂鼓,撞击着被诗魂石冰封的胸腔。看着杜甫那副失魂落魄、随时可能被下一波浪头卷走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攥着的这支惹祸的断笔……
“闭嘴,” 声音冷硬得像脚下的黑岩,带着未散尽的戾气和无法掩饰的疲惫,“省点力气,爬上去。”
目光投向巨岩上方。离露出水面的岩顶还有近一人高,岩壁湿滑陡峭,布满青苔。
活路在上面。
活路在脚下这冰冷坚硬的死亡绝壁上。
黑岩之上
寒风像淬了盐的鞭子,抽在湿透的身上。
我和杜甫如同两条离水的鱼,瘫在冰冷粗糙的岩石顶端,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冰冷的空气都像刀子刮过灼痛的喉咙和肺叶。
草堂的破败轮廓在不远处的崖顶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在凄风冷雨中的巨兽骸骨。
“崴兄…” 杜甫的声音微弱地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浓得化不开的愧疚。他挣扎着想坐起,动作牵动身上的擦伤,疼得倒抽冷气。
我没动,甚至没看他。
目光落在右掌心。
那支断笔。
笔杆粗糙,断口参差狰狞,如同被暴力折断的骨头。暗红的血渍浸透了断裂处的竹纤维,干涸发黑,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几缕血丝顺着笔杆蜿蜒,在冰冷的岩石上留下点点暗沉的印记。掌心被尖锐的断茬刺破的地方,皮肉外翻,血珠缓慢地渗出、凝住,伤口边缘被冰冷的江水泡得发白。
就是这玩意儿。
诗人的笔。捅破世道的刀?
差点成了溺死我们两个的秤砣。
胸口的诗魂石传来一阵深沉的、几乎要冻结心跳的寒意。系统冰冷的提示如同背景噪音:
[熵增速率:-15.0%(固化)。锚点精神场:极度脆弱(持续监测)。机体状态:多处开放性损伤,体温过低,感染风险:高。]
“杜先生,” 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岩石,目光终于从断笔上移开,落到他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上,“你那把‘刀’,断了。”
寒风卷过,杜甫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看着我手中的断笔,又低头看看自己那双指甲翻裂、沾满泥污血渍的手,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那声音,比刚才在江水里垂死挣扎时的呛咳更令人窒息,充满了被碾碎的尊严和无边的绝望。
“是…是杜某无用…” 他猛地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混着冰冷的雨水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泥污,留下纵横交错的沟壑,“累及崴兄至此…我…我…不如……”
“不如什么?” 我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未熄的余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如刚才在江里淹死?还是不如现在就跳回这江里?”
我猛地撑起身体,肋下的伤口和错位的脚踝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激得眼前一黑。强忍着眩晕,我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右腿,一步步挪到他面前。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蜷缩在冰冷岩石上颤抖的身影,像看着一尊即将彻底破碎的泥胎。
“杜子美!” 我的声音不大,却在凄厉的风雨声中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铁钉,狠狠钉进这湿冷的空气,“睁开你的眼看看!”
我抬起右臂,将手中那支染血的断笔直直戳向他眼前!断茬狰狞,血迹刺目。
“你那把‘刀’是断了!它不够硬,不够快,捅不破这狗日的世道!甚至换不来你一支好笔!” 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暴戾,“可你他娘的骨头还没断!”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呆滞的目光死死盯在近在咫尺的断笔上,仿佛被那血迹灼伤。
“骨头断了,老子能给你接上!” 我猛地收回断笔,左手狠狠拍在自己那条剧痛难忍、肿胀变形的右腿上!
啪!
闷响伴随着剧痛让我身体一晃,额上冷汗瞬间涌出。
“笔断了…” 我咬着牙,齿缝里渗出丝丝血腥气,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直刺他灵魂深处那片荒芜的废墟,“…你就他娘的不能把它炼得更硬?!炼成一把真能捅穿这世道、捅破这贼老天的刀?!”
寒风卷着冰冷的雨点抽打在脸上。
锦江在脚下深渊里发出沉闷的咆哮。
杜甫僵在原地,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冲刷出死灰下更深层的绝望和茫然。他看着我,看着那支断笔,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它们,看清了这绝望的深渊。
胸口的诗魂石传来一阵深沉的悸动,不再是单纯的冰冷或灼热,而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搏动,仿佛在应和着这绝境中迸发出的、带着血腥味的执念。脑海深处,那棵黯淡的青铜神树幻影,枝桠上悬挂的一枚冰蓝篆字,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草堂的轮廓在凄风苦雨中沉默着,像一个冰冷的句点,又像一个狰狞的问号。
(第129章:折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