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栖野却没发现我表情越来越怪异，放下酒杯，朝我走了过来。
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在我瞳孔中缓缓放大，他薄唇噙着一抹嚣张至极的弧度，低声笑道，“放心，我给那只秃毛鸟留了一个惊喜……”
我没接茬，知道他没憋好屁。
“一个精心扎成的纸人新娘，还特意画了你的眉眼，估摸着能有七分相似。
等到他屁颠屁颠的赶到那破棺材前，揭开棺盖，发现里面躺着的是个假货……
啧，你说他会不会气得当场开屏？”他说得轻描淡写，言语之间难藏戏谑和讥诮。
我怔怔地看着他，“所以……你刚才在庙里，不是在演戏给鹤神看？而是真的跟我拜堂成了亲？”
苏栖野挑眉，“当然不是在演戏！”
我眯起眼睛，磨了磨后槽牙，抬手就给了他一电炮。
苏栖野对我毫无防备，扎扎实实被我揍了一拳。
上回是左眼，这回是右眼……
他抬手捂住自己被打的右眼，恨声道，“秋暮朝，你又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结婚是多大的事啊，他居然就这么自作主张地拉着我拜堂成亲了？
他看着我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反而消散了怒火，皱眉道，“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哭丧呢？”
我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苏栖野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语气更加不满了，“你我成亲，怎么看都是你占了天大的便宜吧？要说牺牲，明明是我牺牲比较大好吧！”
“你牺牲个屁！”我口不择言地骂了回去。
“我这辈子连男人的手都没正经牵过，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你结了婚！你一个活了几百上千年的狐妖，指不定跟多少女人拜过堂，成过亲，你牺牲什么了？！”
苏栖野闻言，俊脸上出现了一丝怔忪，随即耷拉下肩膀，像一只被训斥的小动物，委屈道，“我没娶过别人，只有你！”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没娶过别人？
那他之前那些骚话，还有轻浮的举动，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不可能吧……
烛光跳跃，映在他琥珀色的眼底，泛起点点流光，“你不愿意嫁给我？”
他问道，语气听不出喜怒，却隐隐透出紧张。
“我当然不愿意！”我斩钉截铁地回答，“虽然你我缔结了血契，但我没有卖身给你啊，凭什么你想娶我就按头让我拜天地，苏栖野，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苏栖野被我吼得微微皱了皱眉，“我问过了。”
他声调很低，却理直气壮。
“你问谁了？”我怒极反笑，“你问个鬼啊！”
谁知，苏栖野听到我这句话，眼底漾开狡黠的光。
“你说对了，我问的就是我们狐族的老祖宗！它老人家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飞升成上神了，如今只余一缕残魂寄在青丘后山那棵最大的梧桐树洞里，你说它是鬼，也不是不行。”
“……哈？”我一脸懵逼。
他顶着那新鲜出炉的红眼圈，难得正经道，“你被那只秃毛鸟盯上后我就发觉不对劲，果然，他不是想把你做成什么肉身莲花，而是想把你关在须弥幻境里。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离开这里，但破解阵法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娶你为妻。
其实我当时也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娶你？
毕竟你我才认识短短数日，可你给我的感觉很特别。
当你将我从佛牌中唤醒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等你很久了，久到我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等你了……
于是我特意回了趟青丘，去询问老祖宗。”
他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样子，眉眼微弯，“三次，它老人家都同意了，还说你我的姻缘是前世定下来的，你就是我此生要娶的那个人。”
我嘴角抽了抽，“你还真听话啊！”
“当然！”他浓密的眉梢微微上扬，“你们人类历经千百代已实现婚嫁自由，可我们狐族若想与人通婚，还是得遵循老祖宗的意见，她若是说不同意……”
“她要是不同意，你就不娶了？”我眨了眨眼，满怀期待道。
或许能从这位老祖宗那里做突破点，让苏栖野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就算她不同意，我若想娶你，直接当着她的面与你拜堂成亲，谁也奈何不了我！”苏栖野眸中流转出戏谑的光，那语调既桀骜又狂妄。
那你是问了个寂寞吗……
我无语死了。
许是苏栖野真把我当成了他新娶进门的妻子，我刚才把他打成乌眼青，他不仅没有凶我，还低声解释道。
“前些日子我不在你身边，就是去筹备婚礼要用到的东西。谁知还是晚了一步，让你被那个叫婳眉的女人算计！
我怕你在棺材里等得着急，就先让族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家伙过来迎亲，他们没吓着你吧？”
我想起那几个抬着轿子，走路歪歪扭扭，还差点把我颠散架的小童。
原来它们还真是狐狸精变的啊！
我面无表情道，“吓到没有，就是差点被憋死在棺材里。”
苏栖野轻笑了下，牵住我的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我茫然的倒影。
“我知道，这次的婚礼是仓促了些，简陋了点。但情况紧急，只能先委屈你，等日后我再补一个给你，好不好？”
他平日里说话懒洋洋的，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口舌。
而他现在用低磁的声线在我耳边轻声诱哄，倒有种天然的蛊惑。
或作是别的女孩，恐怕早就晕晕乎乎地答应。
但我心里不仅没有羞涩，更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新嫁娘的喜悦。
我轻轻挣开了他的手，平静道，“可是苏栖野，我不想嫁给你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死一般的凝固。
我清晰的看到苏栖野那双刚刚盛满细碎星辰的眸子，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像是春日被骤然冰封，周遭的气温都跟着降了好几度。
他薄唇紧抿，再次开口时，声调里透着压迫的危险，“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见他阴沉的脸色有点发怵，但还是要把话说清楚，“对不起，苏栖野，我不喜欢你，我不能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