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费扬古一身石青缎补服,坐在主座和几个王公喝酒,一听隆科多说出“这就是四福晋的待客之道”,当即怒发冲冠,直接手里抄起青瓷酒瓶,给隆科多来了个当头棒喝!
隆科多捂着头,鲜血正从他指缝里渗出来,染红了玄色衣领。
满场人都惊呆了,佟国维僵在原地,手捂着脸,半个字都不敢说。
费扬古是四福晋的阿玛,是乌拉那拉氏的核心人物,更是跟着康熙打过硬仗的老将,他这一动手,可不是简单的私怨。
“我女儿怎么了?”费扬古双眼猩红,指着隆科多的鼻子,声音像淬了火,“今儿是雍郡王府乔迁宴,太子殿下都亲临了!谁家女眷不是正儿八经的福晋、格格?”
“就你隆科多能耐,敢把一个妾室带到这种场合来!你宠妾灭妻是你家的事,还敢当着众人的面,逼郡王呵斥自己的正福晋?”
说着,他又要往隆科多身上砸,被身边的人拦住,才猛地转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太子面前,一把扯住太子的明黄常服下摆,老泪纵横:“殿下!臣委屈!臣的女儿更委屈啊!”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敢当众指责皇家福晋,国舅爷还以‘长辈’自居,呵斥郡王!这要是传出去,我乌拉那拉家的女儿还有脸活?”
他顿了顿,声音更激愤,字字戳在“皇家颜面”上:“难不成我女儿这个雍郡王府正福晋,还要奉承一个从前伺候岳丈、如今伺候姑爷的小妾?这是把皇家的规矩和体面当儿戏,把皇家的脸面踩在脚底下啊!”
太子脸上摆出为难的神色,手却悄悄攥紧了腰间的玉扳指,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好!说得好!继续说!
佟国维这老东西,前几日还在朝堂上对东宫甩脸色,如今自家出了这等没规矩的事,看他还怎么装清高!
他佟家不是自诩“佟半朝”吗?连个妾室都管不住,连儿子都宠得无法无天,还敢跟东宫叫板?这大清终究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
“大人快起来,有话好好说。”太子伸手去扶费扬古,语气里满是“公允”,“这事确实是隆科多的不是,李四儿什么人?她不懂规矩,隆科多不懂规矩,佟大人您也不懂?”
好一会儿,佟国维才缓过劲,忙上前打圆场:“都隆科多糊涂,是老臣没教好儿子,我给您赔罪,给四福晋赔罪!”
他一边说,一边给隆科多使眼色,让他赶紧道歉。可隆科多被砸得懵了,又疼又气,竟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佟国维见状捂着老脸无处躲,岳兴阿瞅准时机扶住人,眼底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冷,抬眸间暖了眸子,向鄂伦岱大伯求助。
看似顾全大局,实则看热闹不嫌事大,想想被困在院子里生死不知的额娘,不让大伯出面搅浑这潭水,都对不起自己和额娘!!
鄂伦岱本在跟胤禛喝酒,正高兴呢,被这场闹剧搅了兴致,又收到岳兴阿求救眼神,顿时火了,“啪”地砸了手里的酒杯,酒液溅了隆科多一身,指着佟国维骂道:“二叔!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佟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自己在家宠妾灭妻还不够,非要跑到郡王府来撒野!他想把女儿塞进雍郡王府,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先敢呵斥四福晋,他也配?”
谁不知道,早几年,他就把大女儿送到了四阿哥后院,眼瞅着已经内定了侧福晋之位(宜修特意露了口风),隆科多又要送女儿,这不是明目张胆抢人抢位置么!
这话一出,满场更静了,众人看向隆科多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既想攀附雍郡王,又想借着“长辈”身份压人,算盘打得也太精了。
胤禛站在一旁,脸色虽沉,心里却清明,福晋果真言出必行,当真是三两拨千斤,所有错都归咎给佟家,雍郡王府面子里子全占了,干得好。
费扬古还在跟太子哭诉,太子乐得充大,一脚踹在隆科多心口,鄂伦岱也没客气,直接一拳打晕人,吩咐下人把这对狗男女拖回去。
好好的一场乔迁宴,不得已草草结束。
胤禛一脸愤恨,太子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宽慰了好几句才回宫。
宜修这边还没了结,佟老夫人一直挂着一张脸,见宜修没理会,刚想嘟囔几句,爱新觉罗氏送走娘家人回来了,当即就和佟老夫人杠了起来。
“佟老夫人这是怎么了?”爱新觉罗氏放缓脚步,语气里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笑意,“前院的热闹我刚听说了——隆科多大人被砸了头,李四儿被拖走,怎么您倒在这儿生闷气?难不成是觉得我女儿处置得不妥当?”
佟老夫人本就憋着火,见爱新觉罗氏找上门,索性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不是老身挑事,今儿毕竟是郡王府的乔迁宴,费大人动手打人,鄂伦岱又闹得那么凶,传出去总归不好听。再说,李四儿虽不懂规矩,可也是隆科多的人,四福晋……”
“佟老夫人这话就不对了。”爱新觉罗氏没等她说完,就径直坐在宜修身边的软凳上,接过剪秋递来的茶,呷了一口才道,“李四儿是什么身份?敢闯郡王府的花厅,还想拉拽正福晋,甚至撺掇着把女儿塞进王府。这要是换了别家,怕是早就乱棍打出了,我女儿作为皇家福晋只扇了一巴掌,已经给足你们家体面了。”
眼神扫过佟老夫人,语气更冷了些:“倒是佟家,管不住家中婢妾,反而来挑四福晋的不是?隆科多想把女儿塞进雍王府,是觉得我女儿好欺负,还是觉得雍郡王缺人伺候?”
这话戳中了佟老夫人的痛处,她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张了张嘴却没话说。
隆科多想送女儿进王府的心思,满场人都知道了,此刻被爱新觉罗氏当众点破,更是没脸。
宜修这时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却带着分量:“额娘说笑了,佟老夫人也是担心宴席被搅,没别的意思。”她这话看似打圆场,实则堵了佟老夫人的嘴——若佟老夫人再反驳,就是承认自己“有别的意思”,更落不着好。
佟老夫人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只能悻悻地闭了嘴,手却攥得更紧了,她再不是“郭罗玛嬷”。
周围的女眷们也凑了过来,安亲王福晋浅笑着道:“你说得在理,李四儿确实太没规矩,四福晋处置得极妥。倒是隆科多大人,今儿这事,怕是要被皇上知道了。”
康亲王福晋也跟着点头:“可不是么,太子殿下都在场,隆科多还敢那么说话,简直是糊涂!佟老夫人,您也别气了,这事本就不是四福晋的错。”
女眷们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劝慰,实则都在帮宜修说话。
佟老夫人看着这阵仗,心里更清楚,她再待下去,也只是自讨没趣,只能站起身,勉强挤出个笑脸:“是老身糊涂了,四福晋莫怪。时候不早了,老身也该回府了。”
宜修点点头,让剪秋送她到门口。看着佟老夫人的背影消失在廊下,爱新觉罗氏才转头对宜修笑道:“这老东西就是欺软怕硬,不怼她两句,她还真以为咱们乌拉那拉家好欺负。”
宜修端起茶盏,与她碰了碰杯,眼底带着几分谢意:“多谢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