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议论尽数落入张輗耳中。
他却浑不在意。
那位人物,岂是这些蝼蚁之辈能够撼动的。
张輗带着上官嫣然走出花月楼。
**盯着张輗远去的背影,愤愤不平地对朱勇抱怨:
“勇哥,就这么让张輗带走上官小姐?”
朱勇负手而立。
“再观望观望。”
今日之事定然瞒不住。
说不定此刻已有锦衣卫将消息送进皇宫。
张輗背后的靠山,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究竟是有所倚仗还是虚张声势,很快便能见分晓。
**却不愿就此作罢。
“明日早朝,定要让我父亲麾下那群言官寻他麻烦。”
都察院乃是明朝言官管理机构。
**的父亲正是言官首领。
明朝言官以不畏死闻名。
莫说是张輗。
即便朱棣被这群言官盯上也要头疼。
走出花月楼的张輗来到朱高煌身后,躬身行礼。
“老大,人带出来了。”
朱高煌转身端详上官嫣然。
确实出众,在他见过的美人中可列前五。
尤其是周身萦绕的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
世间罕见,留在花月楼着实可惜。
正好他的王府空荡。
初返京城尚无称心人手。
带回去做个侍女倒很合适。
见到朱高煌真容的上官嫣然,顿时移不开视线。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上官嫣然心中忽然浮现这句话。
眼前的男子,仿佛正是为这句话而生。
“上官嫣然?”
朱高煌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惊醒。
她脸颊微红,暗恼自己失态——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她屈身行礼,姿态从容:“是,奴家见过公子。”
朱高煌微微颔首:“不错,随我回府。”
说罢转身朝燕王府走去,上官嫣然安静随行。
张輗见状急忙喊道:“老大,我怎么办?”
朱高煌脚步一顿,解下腰牌递去。
张輗接过一看,白玉腰牌上双龙衔日月,背面刻着一个“燕”
字。
这是燕王身份的象征,原为太祖赐予朱棣,如今朱棣又传于朱高煌。
尽管朱高煌的封王未在朝中广宣,皇室与靖难老臣却皆知——
他受封的正是朱棣曾经的“燕王”
,其意深长。
张輗恭敬收好腰牌,心下安定,转身也回了荣国公府。
朱高煌领着上官嫣然几经转折,来到燕王府前。
她望着门匾上“燕王府”
三字,不禁怔然。
虽早知他身份不凡,却未料到竟是皇子。
只是心中仍有一丝不解悄然浮起。
当今天子膝下仅有三位皇子。
太子、汉王与赵王。
他们皆已年过三十。
然而朱高煌的容貌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最令人不解的是,大明从未听说有位名叫燕王的皇子。
朱高煌推开燕王府大门。
踏步而入。
此处是朱棣与徐皇后前往封地前居住的宅邸。
也是朱高煌回应天时的居所。
府内陈设布局丝毫未变。
完整保留了当年的风貌。
令朱高煌恍如昨日。
他步入正厅。
墙上仍悬挂着祖父洪武大帝朱元璋的画像。
朱高煌凝视画像,神情渐显迷惘。
往事在脑海中翻涌。
但很快他的面色转冷。
祖父,当年您真是好算计。
我本无心于此,奈何总有人自寻死路。
不过人算终究难敌天算,而天算也算不到我头上。
血债终须血偿。
朱允炆这孽畜,无论藏身何处。
我定要将他找出挫骨扬灰!
朱高煌在主位落座。
悠闲地架起腿。
手臂搭在扶手上,掌心托着下颌。
目光直直望向上官嫣然。
那毫不掩饰的注视让她如芒在背。
就在上官嫣然以为对方将要提出非分要求时。
朱高煌忽然问道:可会抚琴?
上官嫣然微怔,随即颔首。
她对琴棋书画皆有涉猎。
尤其在琴艺方面造诣颇深。
应天城内多位琴道大家皆曾赞誉她的琴技。
朱高煌指向旁边的古琴。
上官嫣然会意跪坐琴前。
纤纤玉指轻抚琴弦试音。
继而十指翩然舞动。
如莺语花间流转,似幽泉冰下低咽。
哀婉琴音在燕王府中回荡。
朱高煌蹙起眉头。
换首欢快的。
不论是前世今生,他向来不喜这般悲切之曲。
上官嫣然指尖在琴弦上微微一滞,随即转为一段轻柔婉转的旋律。
悠扬的琴声如温柔的手,抚平了朱高煌紧锁的眉宇。
他的手指随着节拍,在椅边轻轻叩响。
“哒、哒、哒”
朱高煌合上双眼,沉浸在这短暂的安宁里。
上官嫣然不知弹了多久。
曲终时,双手已酸软无力。
她抬眼看去,朱高煌已倚在椅上沉沉睡去。
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上官嫣然悄悄起身。
缓步走近他身旁,望着他的侧脸。
即便是睡梦中,那面容依然无可挑剔。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望着望着,不觉失了神。
……
另一边,拿到朱高煌腰牌的张輗,一路晃悠着走回家门。
才到门口,就看见兄长张辅已等在那边。
他急着想跟哥哥分享这好消息。
“哥,你瞧我……”
话未说完,张辅一巴掌已扇到他嘴上。
“你这混账!竟敢当众强抢花月楼的花魁?是不是不想活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张輗前脚刚抢了人,后脚就有人向张辅报信。
长兄如父,张辅、张輗两兄弟早年丧父。
张輗是张玉最小的儿子。
自张玉过世,全由张辅一手带大。
天子脚下,嚣张从无好下场。
当年大将蓝玉,功勋何其显赫。
不就因跋扈嚣张,被太祖高皇帝抄家灭族、剥皮填草?
如今这位皇帝,心狠手辣可不输太祖。
万一惹怒圣上,把这小子斩了……
张辅百年之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父亲?
张輗被这一巴掌打得头晕耳鸣。
“大哥,你听我解释,我……”
“你还解释什么?来人,给我绑起来!”
张輗话没说完,就被张辅命人捆了起来。
嘴里也被塞进一块破布。
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他被张辅一路押着,直往皇宫而去。
皇宫,尚书房。
朱高煌离开不久,徐皇后便醒了过来。
她身体已然恢复,听说朱棣晚上要设家宴。
便高高兴兴地亲自下厨准备菜肴。
朱棣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了。
随后他回到尚书房处理政务。
他确实是个勤勉的皇帝。
一心要超越唐宗宋祖。
全国上下大小政务,他都要亲自过目。
张辅押着张輗来到尚书房。
他拉着张輗扑通一声跪下。
“臣张辅恭请皇上圣恭安。”
朱棣没理他,继续批阅手中的奏折。
锦衣卫遍布整个大明。
应天作为都城,锦衣卫的数量远超其他城市。
城中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朱棣的眼睛。
张辅为何而来,他早已清楚。
正好他也想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这群武将。
第二次北伐刚刚结束,大获全胜。
这些武将们开始得意忘形。
这两天成群结队地寻花问柳。
还公然讨论该向皇上讨要什么封赏。
哼,真是可笑。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只有皇帝赏的,没有臣子要的!
张辅低着头,暗自琢磨朱棣的用意。
皇帝从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他的一举一动都暗含深意。
过了许久,朱棣终于合上奏折。
“朕安,起来吧。”
得到朱棣的回应,张辅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扶着腰站起来。
“爱卿来此所为何事?”
张辅看了眼旁边还不知轻重的张輗。
躬身禀报:
“陛下,微臣这个弟弟不懂事,今日竟当街强抢花月楼的花魁,影响恶劣,恳请皇上降罪。”
这就是张辅的目的,主动来找朱棣认错。
事情闹得这么大,明日早朝必定有 ** 劾他们兄弟。
私下认错,让皇帝责骂处罚。
皇上念在他这些年的功绩,总会给些面子,不会罚得太重。
但若等到明日早朝。
被那群专爱鸡蛋里挑骨头的言官盯上。
就算皇上想息事宁人也难了。
被堵着嘴的张輗拼命挣扎。
似乎在反驳张辅的话。
朱棣玩味地看着跪在下面的两人。
“可朕觉得,张輗并没有认错的意思啊。”
张辅见张輗仍在挣扎,心中怒不可遏,再次将他痛打一顿。
在殴打过程中,塞在张輗口中的布团不慎脱落。
他立刻高声喊道: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这番话不仅激怒了张辅,连朱棣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
犯下如此重罪,却仍坚称自己无罪。
难道他想效仿当年的悍将蓝玉吗?
莫非是觉得朕没有像太祖皇帝那样清洗功臣,
你们就认为朕软弱可欺?
“英国公!”
朱棣喝止了张辅。
张辅立即请罪,跪伏于地。
朱棣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张輗。
冷声质问道:
“张輗,朕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认为自己无罪?”
张辅刚才下手不轻,但张輗并非软弱之人。
尽管脸上伤痕累累,他依然挺直腰背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