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前辈!”
“她一定有办法!”
柳青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划破了书房内,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柳如风猛地抬头,看着自己那眼神决然的女儿,因为缺血而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可是……可是前辈她,已经明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他刚刚才亲口下令,百步之内,不得靠近听雪院。
现在,就要自己去打破这个规矩?
他不敢!
一想到那个青衣女子,那双淡漠得,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柳如风就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是一种,对生命层次远超自己的,伟大存在的,本能畏惧!
救父心切,是孝。
但因为救父,而去触怒一尊,可能挥手间,就能让整个柳家飞灰湮灭的神魔,那不是孝,是蠢!
“爹!”柳青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爷爷他,等不了了!”
“前辈她……她虽然性子清冷,但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否则,在客栈里,她就不会只是废了那些土匪,而是将他们全部杀光了!”
“更不会,只是掰走二两银子!”
“她只是,嫌麻烦而已!只要我们拿出足够的诚意,只要能让她看到,爷爷的命,对我们柳家有多重要!她或许……或许会愿意出手!”
柳青的分析,条理清晰,带着一丝赌徒般的疯狂。
柳如风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女儿的话,像一根救命稻草,让他那颗沉入冰窖的心,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却又无比灼热的,希望!
是啊!
赌一把!
赌赢了,父亲得救,柳家,还能攀上一座,想都不敢想的,通天靠山!
赌输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
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拼一次?!
“好!”
柳如风眼中,闪过一抹,与女儿如出一辙的决然!
他猛地一咬牙,将手中的赤阳草木盒,重新盖好,紧紧抱在怀里。
“走!跟我去,求见前辈!”
……
听雪院。
院内,幽静雅致,一草一木,都经过精心修剪。
楚灵儿刚刚沐浴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长裙,正坐在窗前,擦拭着她那,已经许久没有出鞘的,长剑。
剑身,如一泓秋水,倒映着她那,清冷如画的容颜。
她确实,有些烦躁。
她本想,像个真正的凡人一样,在红尘中行走,体验那最朴实的,人间百态。
可她的实力,和她那早已不属于凡尘的气质,却总是让她,像黑夜里的萤火虫,无论如何遮掩,都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
麻烦,也总是会,自己找上门来。
就像现在。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听到了,院门外,那两道,压抑着,却又无比急促的,心跳声。
她放下长剑,端起桌上,仆人早已备好的,上等香茗。
茶香,很好。
但她,却更怀念,在客栈里,那壶只喝了两口的,粗茶。
“咚,咚,咚。”
院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敲门声,很轻,很小心,充满了忐忑和不安。
楚灵儿没有起身。
门外,柳如风和柳青,父女二人,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敲完门,他们就那么,笔直地,跪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院内,没有任何回应。
每一秒,对柳如风父女来说,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们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前辈,生气了。
她不愿意见我们。
就在柳如风,心中涌起无边绝望,准备磕头谢罪,然后离开的时候。
“吱呀——”
那扇紧闭的院门,无风自动,缓缓地,打开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院内,飘了出来。
“我记得,我说过,我需要安静。”
柳如风和柳青,身体,猛地一颤!
他们抬头,看到那个青衣女子,就坐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茶,目光,清冷地,看着他们。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杀意。
只有,纯粹的,不悦。
但就是这种不悦,比任何刀剑,都让柳如风感到,压力巨大!
“前辈!”
柳如风不敢有丝毫犹豫,猛地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晚辈柳如风,斗胆打扰前辈清修,罪该万死!”
“但……但我父病危,命悬一线,恳请前辈,大发慈悲,救我父亲一命!”
“晚辈愿奉上,我柳家,全部家产!只要前辈肯出手,从今往后,我柳家上下,愿为前辈,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说完,他又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柳青也跟着,拼命地磕头,洁白的额头,很快就红肿一片,渗出了血丝。
“求前辈,救救我爷爷!”
楚灵儿看着跪在地上,将姿态放到最低,甚至不惜自残,来博取同情的父女二人,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不喜欢这种方式。
很麻烦。
也很……低级。
但她也从这两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亲情”和“孝道”的,强烈执念。
这种执念,正是红尘的一部分。
她沉默了片刻。
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起来。”
“带我去看看。”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
落在柳如风和柳青的耳中,却不亚于,天籁仙音!
“谢前辈!谢前辈!”
两人喜极而泣,激动得,浑身发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擦额头的血迹,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引路。
……
柳家老太爷的卧房。
一股浓郁的,苦涩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
好几个镇上最有名的郎中,都围在床边,一个个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
他双目紧闭,面色青紫,嘴唇,更是乌黑一片。
一层薄薄的,肉眼可见的白色寒霜,覆盖在他的眉毛和胡须上。
他的呼吸,极其微弱,胸口,几乎没有任何起伏,若不是偶尔,还会抽搐一下,几乎就跟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
“前辈,这就是家父。”
柳如风的声音,哽咽着。
楚灵儿的目光,在老太爷的脸上一扫而过,随即,落在了柳如风,抱在怀里的那个木盒上。
“把东西,给我。”
“是。”
柳如风连忙,将装有赤阳草的木盒,递了过去。
楚灵儿接过木盒,打开。
一股灼热的阳气,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将那股阴冷的腐朽气息,都冲淡了几分。
“好!好一株百年赤阳草!”
一个年长的郎中,看到这株灵药,忍不住惊呼出声,眼中,充满了痴迷和赞叹。
“可惜,可惜啊!老太爷的身体,早已是,风中残烛,油尽灯枯。这等至阳至刚的灵药,对他而言,非但不是救命仙丹,反而是,催命的毒药啊!”另一个郎中,摇头叹息。
所有郎中,都看向了楚灵儿。
他们也听说了,这位,是柳家请来的“高人”。
但他们不信。
在他们看来,医道,博大精深,非数十年苦功,不能有所成就。
眼前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就算会些武功,又怎么可能,懂得,起死回生的医术?
他们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柳如风父女,都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画面。
只见楚灵儿,手持着那株,价值连城的赤阳草。
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去煎药,或者炼丹。
她只是,伸出了另一只手,两根白皙如玉的手指,在赤阳草的根茎上,轻轻一捻。
然后,她就那么,从那株完整的灵草上,捻下了一点点,比米粒还要小上许多的,红色粉末。
就那么,一点点。
甚至,都没有破坏赤阳草的整体形态。
然后,她将那株,几乎完好无损的赤阳草,连同木盒一起,随手,扔回给了柳如风。
“收好。以后每隔七日,取等量粉末,泡水服用。”
说完,她走到床边。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她将指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红色粉末,轻轻地,弹入了柳家老太爷那,早已无法自主开合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前……前辈?这……这就完了?”
柳如风抱着木盒,整个人都傻了。
那几个郎中,更是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荒谬的神情。
开什么玩笑?
就那么一点点粉末?
连塞牙缝都不够!
这就能救一个,寒毒入髓,油尽灯枯的将死之人?
这不是治病!
这是在,侮辱医道!
“胡闹!简直是胡闹!”那个最年长的郎中,终于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地喊道。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下。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压抑了许久的咳嗽声,突然,从病床上传来!
所有人,猛地回头!
只见,那个刚刚还像死人一样的柳家老太爷,此刻,竟然猛地坐了起来!
他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漆黑如墨,还带着冰渣的,恶臭瘀血!
那口黑血,吐在地上,竟然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将坚硬的青石板,都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而吐出了这口黑血之后。
柳老太爷那张,原本青紫发黑的脸,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血色!
他眉毛和胡须上的那层寒霜,迅速消融。
他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有力!
他缓缓地,睁开了,那双已经紧闭了三天三夜的,眼睛!
虽然眼神,还有些浑浊,但那里面,却重新燃起了,名为“生命”的火焰!
-
“我……我这是……在哪?”
老太爷的声音,沙哑,虚弱,却清晰可闻!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几个郎中,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们看着床上,那个已经坐起来的老人,又看了看地上那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血。
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活了?
真的,活了?
就凭那么,一点点,粉末?
这……这已经不是医术了!
这是,神迹!
是真正的,起死回生,一念生死的,神仙手段!
“爹!”
“爷爷!”
柳如风和柳青,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狂喜的惊呼,扑到了床边。
而当他们,再想去寻找那个,创造了这一切神迹的青衣女子时。
门口,早已,空无一人。
她来时,悄无声息。
她走时,不带走一片云彩。
仿佛,她只是路过,顺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柳如风看着床上,已经恢复生机的父亲,又望向门口,那空荡荡的走廊。
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敬畏。
“噗通”一声!
这位在柳丝镇,呼风唤雨的柳家家主,朝着门口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磕了三个,响彻整个柳家大院的,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