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们就……让它更生气一点好了。”
叶染的声音轻柔，尾音带着一丝愉悦的颤。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笼罩整个祭坛、意图将一切“错误”彻底抹除的冰冷意志，化作了实质性的风暴。亿万道由纯粹法则构成的白色光矛，自虚无中凝聚，铺天盖地，没有丝毫缝隙，朝着祭坛上的所有生灵攒刺而来。
这不是攻击，这是删除。
每一道光矛，都蕴含着改写因果、抹消存在的绝对力量。
匍匐在地的妖龙联军，眼中倒映着那片毁灭性的白光，连绝望的情绪都来不及生出，神魂便已在这股力量面前彻底凝固。
然而，叶染却只是抬起了眼。
她松开了与敖烬交握的手，向前，轻轻踏出一步。
就是这一步，她整个人仿佛从这方世界的画卷中剥离了出来，成了唯一一个不被“背景”所渲染的独立色彩。
她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这场盛大的毁灭。自她体内，一股与这片祭坛、与这方天地所有规则都截然相反的气息，如潮水般，无声无息地涌出。
那不是灵力，不是妖气，也不是龙力。
那是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代表着“无”与“终结”的混沌魔气。
魔气不是黑色的烟，它没有形态，没有颜色。它所到之处，光线被吞噬，法则被扭曲，秩序被瓦解。
那亿万道足以抹杀大乘期修士的法则光矛，在触及这片魔气领域的瞬间，便如同投入浓酸的冰雪，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便悄然消融、分解，重新化作了最原始、最混乱的无序能量，然后被魔气同化，成了它的一部分。
顷刻之间，以叶染为中心，一片绝对的“空”被创造了出来。在这片领域里，天道的规则，无效。
“看到了吗？”叶染侧过头，对着身后的敖烬眨了眨眼，笑容狡黠，“它的力量，来自于它制定的规则。只要不跟它玩同一套游戏，它就是个空架子。”
敖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能感觉到，叶染释放出的那股力量，并非单纯的防御，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侵蚀”。她的混沌魔气，正像一种无法治愈的瘟疫，顺着那些被分解的法则，反向朝着祭坛中央的天道真身蔓延而去。
天道那庞大而混沌的真身，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病变”。
凡是被那无形的魔气所触及的地方，原本稳定流转的法则符文开始变得迟滞、紊乱，甚至相互冲突、湮灭。构成它真身的光芒，也开始出现一块块无法修复的、仿佛被墨汁浸染的“坏死”区域。
一股宏大而混乱的、类似于“痛苦”和“愤怒”的意志波动，自天道真身体内爆发。它显然没料到，这个“变数”的力量，竟能从根本上污染它的存在！
它开始调动更多的本源之力，试图去清除、去隔离那片不断扩散的“污染”。
而就在天道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叶染吸引过去的这一刻，敖烬动了。
他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便已明了叶染的意图。她以自身为饵，为他创造了一个无人干扰的、绝佳的攻击时机。
“吼——！”
一声压抑了万载、蕴含着无尽屈辱与滔天战意的龙吟，响彻这片虚无之海。
敖烬的身躯在璀璨的金光中急剧膨胀，衣袍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覆盖全身的、宛如黄金浇筑而成的坚硬龙鳞。他的身形无限拔高，头顶生出峥嵘华美的龙角，四肢化为苍劲有力的龙爪，一条修长而充满爆发力的龙尾在身后舒展开来。
转瞬之间，他便已显化出那庞大的、尊贵无匹的上古神龙真身。
他的体型是如此巨大，以至于那些刚刚还显得高大威猛的龙族强者，在他面前，都如同幼童一般。每一片龙鳞之上，都铭刻着古老而深奥的龙族符文，磅礴浩瀚的龙力，如同实质的火焰，在他周身熊熊燃烧。
这才是龙族帝尊，真正的姿态！
下方的龙族，看着天空中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伟岸身影，血脉深处传来最原始的悸动与臣服。他们不由自主地低下高傲的头颅，发出了表示敬畏的低吼。
灰牙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巨大的狼嘴张得几乎能塞进一个妖王。他之前虽然见过敖烬显露龙形，但从未见过如此完整、如此充满压迫感的真身。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抱大腿时，抱的这两条，好像都粗得有点超纲了。
显化真身的敖烬，没有片刻的迟疑。他那双如同熔金般的巨大竖瞳，扫过整个天道祭坛，瞬间便锁定了目标。
不是天道的真身。
而是支撑着这座庞大祭坛的，那十二根贯穿了虚无、巨大无比的透明晶体支柱！
祭坛是天道的“身”，那这些支柱，便是它的“骨”。身可变幻，骨才是根本！
金色的神龙一个摆尾，庞大的身躯带着撕裂空间的气势，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金色流光，朝着距离最近的一根祭坛支柱，狠狠撞了过去！
这一撞，凝聚了他身为上古龙帝的全部力量，蕴含着对被囚禁万载的命运的无尽愤恨。
咚——！！！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神魂层面炸开。
那根由纯粹法则凝结而成、坚不可摧的晶体支柱，在金色神龙的撞击下，剧烈地一震。
祭坛之上，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仿佛整个世界的基础都被撼动了。
支柱表面，无数玄奥的法则符文疯狂闪烁，试图抵消、分解这股霸道无匹的冲击力。然而，敖烬的力量，是源自天地初开时的 primordial power，是与天道规则同等级别的存在。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从支柱的内部传来。
只见那被撞击的位置，原本完美无瑕的晶体内部，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纤细的裂痕。
虽然微小，但它出现了！
这代表着，天道的“根基”，可以被动摇！可以被摧毁！
“有用！”一头黑龙激动地咆哮起来。
“陛下威武！”
龙族们士气大振，他们体内的龙血，因为敖烬这撼动天地的一击，而彻底沸腾。
敖烬一击得手，并不停歇。他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龙爪之上凝聚起刺目的金光，狠狠地抓向那道裂痕。
刺啦——
一阵令人神魂颤栗的刮擦声响起，龙爪与法则晶体摩擦，爆发出亿万点璀璨的火星。那道细微的裂痕，在他的利爪之下，被硬生生地撕扯开来，扩大了数倍！
祭坛的震动，愈发剧烈。
天道的真身，那团被混沌魔气不断侵蚀的能量体，终于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它发出了一阵愤怒的、混乱的意志咆哮，一道道比之前更加粗壮的法则锁链，从虚无中射出，缠向敖烬的龙躯，试图将他禁锢。
然而，不等那些锁链靠近，另一边，叶染的攻势也随之加剧。
“跟我玩，还敢分心？”
她脸上笑容不变，但那片侵蚀天道的魔气领域，却在瞬间扩张了数倍。无数比发丝更细的混沌魔气，如同一群嗜血的飞虫，铺天盖地地涌向天道真身。
天道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怒吼，不得不再次将大部分力量调回，去镇压叶染这个心腹大患。
一人主攻，一人牵制。
一个侵蚀其“魂”，一个摧毁其“身”。
两个疯批之间的配合，竟是天衣无缝，默契到了极点。
在叶染的掩护下，敖烬的破坏变得再无阻碍。他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上古时代的战争机器，用龙角去顶，用龙爪去撕，用龙尾去扫，用最原始、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将自己的怒火，尽数倾泻在那一根根代表着“秩序”与“命运”的支柱之上。
咚！咔嚓！轰隆！
第二根支柱，出现裂痕！
第三根支柱，被龙尾扫中，无数碎片崩落！
第四根支柱，在龙炎的灼烧下，开始出现融化的迹象！
整个天道祭坛，都在这狂暴的攻击下，摇摇欲坠。脚下的晶体地面上，也开始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
联军的妖和龙们，已经从最初的恐惧，转为了一种混杂着麻木与狂热的亢奋。他们正亲眼见证着一场神话的诞生，亦或是一场宇宙的毁灭。他们所能做的，只是抓紧脚下的地面，不让自己被这剧烈的震动甩进下方的虚无之海。
终于，在敖烬又一次全力撞击在第一根、也是受损最严重的那根支柱上时。
轰——！！！
那根贯穿了天地的巨大晶体支柱，再也无法支撑，从中间轰然断裂！
断裂的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法则风暴，从缺口处喷涌而出。天道真身那庞大的能量体，也随之猛地一暗，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的根基。
天道，似乎终于被彻底激怒了。
它那混乱的真身，骤然收缩，不再理会叶染的魔气侵蚀，也不再管敖烬的破坏。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法则，所有的本源之力，都在一瞬间，凝聚成了一点。
一个比星辰更璀璨，比黑洞更深邃，蕴含着整个世界之力，足以将一切归于原点的光点。
那光点，没有锁定正在大肆破坏的敖烬。
而是以一种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速度，对准了那片混沌魔气的源头——叶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