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黑山峪
十日期限转瞬即至。
黑山峪,位于朔州以北五十里,是一处两山夹峙的险要谷地。侯三提前两天就派了精锐斥候清场、布控,确保万无一失。
辰时刚过,谷口便出现了康氏商队的身影,萨比尔骑着马走在最前,身后是十名精悍的护卫,押送着十匹神骏的西域战马,那些马匹体型高大,四肢修长有力,鬃毛在晨风中飞扬,一看便知是难得的良驹。
陈小乐并没有亲自前来,负责交易的是侯三手下那位“韩先生”,以及一队扮作商队护卫的精锐士卒。双方在谷地中央的空地上碰面,气氛微妙,彼此都带着几分审视和警惕。
“韩先生,货带来了吗?”萨比尔下马,目光扫过对方身后那几辆覆盖着厚布的大车。
韩先生微微一笑,示意手下掀开篷布。阳光下,雪白的糖霜晶莹剔透,装在统一的木桶里;十面玻璃镜用软布包裹,镜面光可鉴人,清晰地映出萨比尔有些失神的胖脸。
萨比尔呼吸一滞,强忍着扑上去细看的冲动,挥手让自己人将十匹战马的缰绳递了过去,同时奉上一卷羊皮纸。“这是您要的战马,还有西域最新的局势图,上面标注了各方势力的控制范围和冲突区域。”
双方各自验货,侯三手下懂马的人仔细检查了战马,确认无虞。萨比尔则亲自尝了白糖,又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激动得手指都有些发抖,这些货物的品质远超市面上能见到的任何同类货物!
交易顺利完成,气氛缓和了不少。
“韩先生,”萨比尔凑近几步,压低声音,“贵方的实力和信誉,萨比尔见识了。不知……我们下次交易,规模能否更大一些?战马虽然管控严格,但并非弄不到,只是需要时间和门路。还有您上次提到的船材,西域不产巨木,但往西渡过里海,那边的罗斯人擅长林业,或许可以设法……”
他主动提出了扩大交易的可能,甚至暗示了更西方的资源。
韩先生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声色:“萨比尔先生是爽快人。规模自然可以扩大,但我们需要的,不止是战马和船材。”他话锋一转,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萨比尔先生在河西,与那张氏铁铺也有交易?”
萨比尔脸色微变,眼神闪烁了一下:“只是买卖些寻常铁器,打造马车配件而已。怎么,韩先生对铁料也感兴趣?”
“兴趣不大。”韩先生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只是提醒先生一句,那张氏铁铺的水恐怕比先生想的要深,与他们打交道,还需多加小心,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萨比尔是聪明人,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联想到对方之前索要军事情报的举动,心里顿时雪亮,那张氏铁铺背后,恐怕牵扯着中原内部的势力倾轧!他额头微微见汗,连忙道:“多谢韩先生提醒!我们康氏商团只求财,绝不掺和贵地的纷争。”
“如此最好。”韩先生点到即止,不再多言,“期待与先生的下一笔交易。届时,我们会准备好更多的‘雪糖’和‘琉璃镜’。”
双方各自带着货物,迅速离开了黑山峪。
交易成功的消息传回朔州,陈小乐颇为满意。十匹上等战马虽然数量不多,但意义重大,证明了这条商路的可行性。更重要的是,萨比尔主动提出了扩大交易和西方资源,说明这条线潜力巨大。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笔成功交易中缓过劲来,北方的警报就到了!
“大人!紧急军情!”一名斥候满身尘土,冲进判官衙署,“黑狼部的一支骑兵约五百人,昨日深夜绕过我们的前沿哨所,突袭了我们在北面七十里设置的一个屯垦点!烧毁了十几间房屋,抢走了一批粮食和牲畜!我们的人……伤亡了二十多个!”
“什么?!”陈小乐猛地站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
“熊猛呢?!”
“熊都尉已经带人追上去了!但对方全是骑兵,行动迅捷,抢完就走,等我们大队人马赶到时,他们已经消失在草原深处了!”
“混账!”陈小乐一拳砸在桌上。这种骚扰战术,最是恶心人。不打硬仗,专挑防守薄弱处下手,烧杀抢掠,破坏生产,动摇民心!
“侯三!黑山部那边怎么回事?我们给的消息没送到吗?他们怎么没拦住?”陈小乐怒问。
“消息肯定送到了!”侯三肯定道,“但黑山部似乎……采取了守势,并没有主动出击拦截黑狼部。据我们的人观察,黑狼部这次出动的路线,刻意避开了黑山部的核心草场。”
陈小乐瞬间明白了,草原上的部落果然靠不住!黑山部显然不想为了他陈小乐,去跟强大的黑狼部死磕,他们选择了坐山观虎斗!
“命令熊猛,加强所有外围屯垦点和边境哨所的防御!巡逻范围再向外延伸二十里!发现黑狼部骑兵,不必请示,可自行决断,以击退为主,不要贸然深入草原!”
“是!”
“还有,”陈小乐眼中寒光闪烁,“把我们缴获的那些韩青部下的朔州军制式铠甲和兵器,挑一批品相好的,秘密送给黑山部!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友谊的象征!另外,再附上一封信,就问他们,是想永远被黑狼部压着一头,还是想……换个活法?”
既然你们想观望,那我就再给你们加一把火!看看面对实实在在的军械利益,以及对抗黑狼部的诱惑,你们还能不能坐得住!
处理完北方的紧急军情,陈小乐只觉得心力交瘁。西域商路刚见曙光,北方的狼烟就已点燃。这边要发展,那边要打仗,资源就那么多,顾此失彼。
“柳先生,”他看向一旁的柳轻尘,“我们的库房里,还能挤出多少铁料和工匠,优先保障边境防御工事的加固和军械补充?”
柳轻尘快速心算了一下,面露难色:“大人,军工司正在全力赶制火炮,营造坊也在加固城防,各处都在要人要料……若是再抽调,恐怕……”
陈小乐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传令给石头,新火炮的进度……可以暂缓一门。先把边境的篱笆扎牢再说!”
他知道,这个决定会让炮营的形成战斗力晚上许多,但在生存面前,一切都要让步。
北方的战火,已经烧到了眉毛。这个冬天,注定要在刀光剑影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