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合上日志本，听到午休铃响，却未立刻起身，他的目光落在终端屏幕上冷却系统的压力值上。数值跳了几下，最后稳定了。他记下数据，关掉终端。
抬头时，发现凯斯不在了。
他走出维修区，在外廊找到人。凯斯靠着栏杆，看着远处的起降平台，手指摸着脖子边的贴片。
凌烨没走近。他靠在柱子边，掏出一颗薄荷糖，剥开扔进嘴里。甜味散开，盖住了嘴里的机油味。
“测试过了？”他问。
“过了。”凯斯转头笑了笑，“评分标准比平时松。”
“你发挥不错。”
“是他们放水。”
凌烨咬碎了糖，没接话。
凯斯望着起飞的运输舰：“我爷爷出手了。”
“哦。”
“我爸最近很安静。”
“他聪明的时候不多。”
凯斯轻笑：“但这次不是他让的。是他被压住了。”
凌烨嚼着糖渣，眼神没变：“你在想这平静能撑多久？”
“我在想，”凯斯低声说，“如果我现在提婚约，你会不会直接轰我走。”
凌烨皱眉：“谁让你提这个了？”
“没人。”凯斯摇头，“所以我不会提。”
“不该说的话别说。”
“我知道。”凯斯看着他，“我也不会问你要不要退役，以后打算怎么办。”
“这些事轮不到你管。”
“对。”凯斯点头，“是我的事。”
凌烨看了他几秒，忽然觉得累。他不想吵，也不想听这些话。可他又不能走。他知道，只要他一走，有些东西就再也回去了。
他只说了一句：“吃完饭回来干活。”
然后转身离开。
凯斯站着没动，直到凌烨的背影消失。他抬手揭下颈侧的贴片看了看，又重新贴了回去。
下午的任务是换F2机甲的主控芯片。这活儿不难，但要求精细。凌烨负责拆装，凯斯在一旁检测信号。
他们配合得很熟。一个递工具，另一个已经伸手接；一个报编号，另一个就把对应模块拿出来。
雷鸣的位置还是空的。头盔挂在架子上，落了一层灰。
唐笑笑路过时顺手擦了擦。她看了眼凌烨和凯斯，小声嘀咕：“怎么感觉今天更冷了？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
赵铁山在隔壁拧螺丝：“冷是因为没人说话。”
“他们不是在干活吗？”
“干活也可以聊天。”赵铁山拧紧螺母，“但他们选择不说。”
唐笑笑眨眨眼：“你是说……他们在躲什么？”
“成年人的回避，不是跑开。”赵铁山放下扳手，“是站得很近，却偏偏不提那个话题。”
唐笑笑愣住：“你也看出来了？”
“全队都看出来了。”赵铁山拍拍她肩膀，“只是没人说破。”
唐笑笑还想问，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通讯兵冲进来：“紧急通知！后勤部要查维修记录，三十分钟后到！”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凌烨立刻站直：“所有人回岗位，打开日志系统，备份今天的所有记录。”
命令一下，大家马上行动。敲键盘、翻文件、开机的声音混在一起。
凯斯快速整理自己的部分。他抬头看了眼凌烨，对方也在看他。
两人都没说话。
但他们都知道——这时候任何异常都会引来审查。一旦深挖，凯斯违规归队的事就会暴露。
还有那些改过的医疗报告，不合流程的申请，私人干预的记录……
全会被翻出来。
凌烨低头看终端。屏幕上一条加密日志正在覆盖旧数据。这是他昨晚设的程序，以防万一。
他关掉窗口，开始手动上传今天的维修记录。
凯斯也提交完了。他站起来活动手腕。旧伤还在发麻，但他没表现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整备所恢复了忙碌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一眼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大家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凌烨突然开口。
“凯斯。”
“嗯？”
“你昨天交的日志，少了一个签名档。”
凯斯一僵。
其他人也都停下了动作。
凌烨看着屏幕，语气平静：“补上。我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被人抓把柄。”
凯斯看着他，慢慢点头：“好。”
他走回电脑前，调出文件。光标停在签名栏，手指悬在键盘上。
凌烨没再看他。
他转身走向工具架，拿起一把新扳手，检查齿口有没有坏。
凯斯输入名字，点击确认。
系统提示：记录已同步。
整备所里的机器还在运转。风吹过来带着金属味。阳光移到通道中间，照出两人之间那三米的距离。
谁都没有再往前一步。也没有后退。绕远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