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的意志化作两道铁流,一道如炽热岩浆公开奔涌,一道如极寒暗冰悄无声息,几乎在同一时刻,向着东南旧势力盘根错节的根基发起了毁灭性的冲击。
子夜·南京,魏国公别府
曾经门庭若市的国公别府,今夜被沉重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芒打破宁静。
提督东厂太监方正化,身着猩红蟒袍,面无表情地立于中门。
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以及配合行动的南京守备太监辖下的精锐。
“奉旨办案!开门!”
一声尖利的呼喝划破夜空。
府门轰然撞开。
府内,此次挤兑风潮的幕后核心人物之一,与魏国公府有姻亲关系的大盐商沈一石,正惊慌失措地指挥家丁抵抗。
“方公公!这是何意?我乃……”
沈一石强作镇定。
方正化根本不与他废话,直接展开一卷黄绫,冷声宣读:“查,南京商人沈一石,勾结朋党,煽动民乱,聚众围堵朝廷银行,更欲毁损御制龙元,实乃扰乱金融、祸乱江山之巨恶!”
“其行等同谋逆!奉皇上口谕,抄没家产,一应人犯,锁拿进京候审!抵抗者,格杀勿论!”
“你敢!我朝律法……”
沈一石还想争辩。
“唰!”一道刀光闪过,一名试图拔刀的家丁被番子当场格杀,鲜血溅上汉白玉台阶。
血腥味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番子们如潮水般涌入,查封库房、登记造册。
当沈一石那隐秘的、堆满了成箱龙元(准备熔毁或囤积)和账册的地下银库被打开时,他彻底瘫软在地。
这些,都是他操纵市场、对抗朝廷的铁证。
同一夜晚,相似的情景在苏州、杭州、扬州等地上演。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亲临苏州,将那位带头要求“熔币”的周老爷从妾室的被窝里拖出;杭州的吴员外则在试图乘船逃离时,在码头上被候个正着的厂卫拿下。
东厂和锦衣卫的行动高效、残酷且公开,毫不掩饰其杀鸡儆猴的意图。
抄家所得的金银、龙元、地契、商铺,被一车车运往各地的日月银行分行,瞬间极大地充实了银行的储备,稳定了人心。
三日後·南京,三山街口
这里曾是南京最繁华的市集,如今却搭起了行刑台。
以沈一石为首的七名罪证确凿、影响最恶劣的金融巨鳄被押赴刑场。围观者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监刑官方正化当众历数其罪状,最后高声道:“皇上有旨:龙元乃国之重器,大明命脉!”
“凡有觊觎、破坏者,无论官绅商贾,皆以此为例!斩!”
刽子手鬼头刀落下,血光冲天。
一颗颗曾经显赫的头颅滚落在地,标志着旧金融秩序的彻底崩塌。
恐怖的寂静之后,是民众复杂的窃窃私语,恐惧与快意交织。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皇帝的新政,是用血与铁来扞卫的,不容丝毫挑衅。
当厂卫在明处掀起腥风血雨时,“暗刃”的行动则如同夜色中的毒刺,更加精准和令人胆寒。
苏州郊外·伪币工坊
隐藏在太湖畔一座庄园地下的工坊,灯火通明。
工匠们正在熟练地浇铸银坯,打磨模具,生产着足以乱真的伪龙元。守卫森严,暗哨密布。
子时三刻,几条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过围墙。
是“暗刃”的李二雄小队,他们精通潜行与袭杀。
“噗!噗!”利刃割喉的微响几乎被风声掩盖,外围的暗哨接连倒下。
工坊内,为首的工匠头子正在检查新出模的假币,满意地点点头。突然,他感觉脖颈一凉,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视野被黑暗吞噬。
杀戮在寂静中展开。
“暗刃”成员如同鬼魅,用淬毒的吹箭、见血封喉的短刃、精巧的绞索,在守卫和工匠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们送入地狱。没有激烈的打斗,只有死亡降临时的短暂挣扎。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工坊内再无活口。
李二雄检查一圈,将所有的假币、模具、银料集中,泼上火油,投入一枚火雷。
轰然巨响中,这座精心建造的伪币巢穴化为冲天烈焰,所有证据灰飞烟灭。
现场只留下“暗刃”特有的标记——一枚刻着龙纹的黑色飞镖,钉在烧焦的主梁上。
这是警告,也是宣战。
南京·退隐礼部侍郎府邸
前礼部侍郎赵文华,致仕后成为东南士绅的智囊魁首,此次风波的许多策略都出自他的书房。
他自恃身份清贵,厂卫没有确凿证据不敢动他,依旧在书房内与几个心腹密议,商讨如何利用言官在朝中发动舆论反扑。
“崇祯小儿,倒行逆施,重用厂卫,与民争利,必不长久!”
赵文华捻须冷笑,“只要……”
话音未落,书房窗户无声洞开,一阵异香飘入。
几人顿觉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一个黑影如轻烟般飘入,正是“暗刃”首领李伟军。
他看也没看瘫软在地的几人,径直走到书案前,拿起赵文华刚刚写好的弹劾奏章草稿,扫了一眼,冷哼一声,将其凑到烛火上点燃。
纸张化作灰烬。
李伟军走到惊恐万状的赵文华面前,用毫无感情的声音低语:“陛下让咱家给赵老带句话:水太凉,路太滑,老大人年事已高,该歇着了。”
说完,他取出一颗药丸,捏开赵文华的嘴,塞了进去。
然后,他将现场布置成赵文华因情绪激动,误服丹药中毒的迹象,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
次日,赵府传出噩耗,赵老大人“丹毒发作,暴毙而亡”。
其余几位参与密议的核心谋士,也在随后几日接连遭遇“意外”——或失足落水,或旧疾复发,或被盗贼杀害于归家途中。
旧势力集团的头脑阶层被精准切除,顿时陷入群龙无首、互相猜忌的混乱之中。
在进攻的同时,崇祯并未忘记防守。
以李晓雄为首的“影卫”精锐,被秘密派往关键位置。
徐光启、宋应星等工部重臣的府邸外,多了些不起眼的更夫、小贩;日月银行各大分行的金库和账房重地,出现了新的“护院”;甚至张彝宪等银行核心高管的身边,也多了几个沉默寡言的“长随”。
果然,有狗急跳墙之辈试图刺杀徐光启或破坏银行金库来制造更大混乱。
但他们的刺客,往往在接近目标前,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或者,在动手的刹那,会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弩箭击毙。
影卫的存在,如同一张无形的铁网,将敌人的反扑牢牢挡住,确保了新政核心人物与设施的安全。
明处的屠刀与暗处的冰刃,持续了不到半个月。
当南京三山街口的血迹尚未完全洗净,当几处伪币工坊的废墟仍在冒烟,当东南士绅圈还沉浸在核心人物接连“意外”死亡的巨大恐慌中时,崇祯的《货币法定诏》如期颁布。
诏书以无可抗拒的皇权,彻底奠定了龙元的唯一法币地位。
曾经喧嚣着要熔毁龙元的声音消失了,市面上的杂银被民众争先恐后地拿到银行兑换成“能交税、能领饷”的龙元。
银价应声暴跌,龙元的购买力迅速恢复并更加稳固。
一场看似能颠覆乾坤的金融风暴,在皇帝毫不留情的铁腕打击下,竟如此迅速地烟消云散。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水面下的仇恨与裂痕并未消失,只是被更深的恐惧所掩盖。
紫禁城里的那位年轻皇帝,用一场酣畅淋漓的铁血清算,向全天下宣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大明帝国的规则,从此由他一人制定。
帝国的经济命脉,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牢牢扼住,再无旁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