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盯着铁盒折角上那滴扩散的墨点,手指慢慢收紧。空气里的味道越来越不对劲,像是陈年木头泡了水,又混着点铁锈和香灰的味儿。他没动,也不敢大口呼吸。
刚才那一阵震动停了,机关也缩回去了,可他知道这不正常。就像摇摇车突然卡在半路,音乐停了灯还闪着,肯定不是好事。
他把铁盒从怀里掏出来,放在地上。盒子一落地,盖子就自己弹开一条缝,里面的黄纸还是没字,但那墨点已经蔓延到纸边,像块湿透的补丁。他蹲下身,耳朵凑近地面,听见墙里“咯…咯…”的声音还在,只是节奏乱了,时快时慢,像心跳失常的人。
“你要是再抖得这么厉害,我可就不陪你玩了。”他低声说。
话音刚落,脚边的小刀刀柄猛地一跳,直接翻了个面。紧接着,头顶通风口“咔”地响了一声,一根铁刺探出半截又缩回去,像是卡住了。右边墙上弩机也动了一下,箭头伸出两寸,停住,再不动了。
林风眯起眼。
超载了。这套机关本来有规律,打一轮歇一会儿,现在被人从外面或者里面搅了局,齿轮咬不住轴,动作全乱套。这种时候最危险——陷阱不会按套路来,可能前一秒安全,后一脚就是万箭穿心。
他伸手摸了摸右肩。伤口周围一片发凉,手臂抬到一半就有点使不上劲,经络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刚才挡梅花针那一剑偏了三寸,要是再来一次,未必还能躲过去。
不能再靠闪。
他得找到根子。
目光扫过通道两侧的岩柱,最后落在左侧第三根上。那里有个掌心大小的刻痕,形状像团云,和铁盒表面的纹路一模一样。之前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恐怕是钥匙孔。
他拎起铁盒,往前挪了两步,贴着墙走。每一步都先用剑尖点地试探,虽然知道这招对高级机关没啥用,但至少让他心里踏实点。走到那根岩柱前,他停下,把铁盒轻轻放下去。
刚放稳,盒身就开始震。
不是轻微颤动,而是整块发烫似的抖,连带着地面都在响。墙里的“咯咯”声也跟着加快,频率越来越高,几乎连成一片。
“还真是你闹的。”林风扯了下嘴角,“要么你是开关,要么就是个闹脾气的遥控器。”
他没急着收盒子,反而退后半步,拔剑出鞘。剑锋在昏光下泛着青白,系统界面一闪而过:【检测到高频共振源,建议使用精微剑气切断传动轴】。
他没看第二眼,直接记下了。
夺命十三剑里有一招叫“断流”,讲究的是剑气凝而不散,细如发丝却能斩断江河暗涌。燕十三当年创这一式,是为了破水底伏杀机关,专挑那些藏在石缝里的铜线铁轴下手。
林风深吸一口气,手腕一转,剑尖斜指岩柱缝隙。他没用力劈,也没猛刺,而是将内力缓缓压进剑身,让剑气压缩成一线,像针一样探进去。
“嗤——”
一声轻响,像是热铁插进冰水。
紧接着,“咔”地一声闷响从墙内传来,像是什么东西 snapped 了。铁盒瞬间停止震动,盖子“啪”地合上,连带整个通道都安静下来。
墙里的齿轮声没了,头顶通风口也不再抖动,右侧弩机的箭头慢慢缩回墙内,铁刺沉到底,连小刀都恢复了平静,刀背朝上,安安静静躺着。
林风站着没动,等了十息。
什么都没发生。
他又踢了踢脚边的砖,踩了几下,甚至故意重重跺了两脚。
还是静悄悄的。
“行了,下班。”他说。
收剑归鞘,他弯腰捡起铁盒,拍了拍灰塞回怀里。盒子不再发烫,也不再响,像个普通铁皮罐头。他摸了摸右肩,麻感还在,但比刚才松了些,至少抬手没问题。
抬头看向前方通道。
黑得很彻底,不像尽头有门或房间的样子,倒像是黑暗本身长在那里。石灯只剩一盏还亮着,在十步外的墙上挂着,火光微弱,照不出多远。他记得进来时数过,这条道至少五十步,现在才走了不到一半。
但他不能停。
厉寒已经被生死符锁死在外面,遗迹入口开着,没人追,也没人拦。这时候退回去,等于承认自己怕了这点机关。他以前送外卖的时候,遇上暴雨天电动车坏了,客户催单电话一个接一个,都没掉头。现在更没理由怂。
他迈步往前走。
脚步放得比刚才稳,贴着左边墙,离岩柱不远。万一还有备用机关,至少有个遮挡。走了七八步,地面依旧结实,头顶也没动静。他稍稍放松了些。
忽然,左脚鞋底一滑。
不是踩到水,也不是油,而是一层薄薄的粉末。他低头看,借着远处石灯的光,发现砖面上洒着一层灰白色的东西,像是碾碎的骨头粉,踩上去有点涩。
他蹲下,用指尖沾了一点,搓了搓。
不黏,也不潮,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腥甜。
“喂,”他对着空气说,“你们这儿搞装修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水泥都不拌匀的?”
没人答。
他站起身,继续走。
又五步,前方地面颜色变了。原本是青灰色石砖,现在变成深褐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过。他停下,剑尖轻点地面,砖面没陷,也没响。
正要抬脚,怀里的铁盒突然“嗡”地一震。
不是之前的那种共振,更像是……被人从外面敲了一下。
林风立刻收脚,往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他看见那片深褐色的地面上,浮现出几道极淡的线条,像是被人用炭笔轻轻画上去的。三条横线,两条竖线,交叉成网状,分布位置刚好对应头顶几处通风口和侧墙暗格。
陷阱标记。
有人早就来过,还留下了记号。
但这痕迹太新了,灰粉还没落定,地上的染色也像是刚刷上去不久。厉寒不可能进来,守门人也没露面,那会是谁?
他盯着地面的线,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地方的机关,不只是防御外人。
也可能是在放里面的东西出来。
他没再犹豫,绕开那片区域,从右侧边缘贴墙前行。肩膀的麻木感又冒上来一点,他甩了甩胳膊,感觉经络像是被细线拉着,一紧一松。
二十步后,通道拐了个缓弯。
转过去,眼前豁然开阔了些,墙面变宽,顶部也高了半丈。一根粗大的岩柱立在中央,上面刻满了符号,大部分模糊不清,只有底部一圈还能辨认——是和铁盒一样的云纹,密密麻麻围了整整三圈。
林风走近几步,伸手摸上去。
石头冰凉,纹路清晰,每一笔都像是手工刻的,深浅不一。他顺着刻痕划了一遍,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些云纹……方向一致。
全都朝着通道深处。
像是在指路。
他收回手,站直身体,望向前面无尽的黑暗。
然后,一步一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