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完全没察觉到气氛变化，还用手比划着，力求讲解生动：
“对啊！就是用特制刀具，在殿下腹部合适的位置切开一个口子，然后把小皇孙取出来，之后再一层层缝合好。”
“陛下请放心，消毒和麻醉都做到位了，殿下恢复得不错，将来疤痕也不会太明显的……”
白云每多说一个字，华曦帝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等她说完，华曦帝已经面沉如水，放在扶手上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的儿子！金尊玉贵、冰清玉洁的皇子！
竟然被一个外女看了身子？！
不止看了，还动了刀，那岂不是还用手摸了？
这简直是贞节尽毁！奇耻大辱！
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
苏嬷嬷倒吸一口凉气，怜悯地看着还在滔滔不绝的白云。
阮霏霏以手扶额，内心哀嚎：完了，这个二楞子，怎么把实诚劲儿全用在这时候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就不能瞎编一个祖传秘方啥的吗？
华曦帝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声音冷得能掉出冰碴子：
“如此说来……你，看了曜儿的身子？”
摸那个字她是死活说不出口的。
白云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看着陛下那山雨欲来的表情，她的声音有些发飘：
“是……是啊……”
“放肆！” 华曦帝猛地一拍桌案，“来人——”
“母皇且慢！”阮霏霏一个箭步冲上前，扑通跪倒。
“母皇息怒！在医者眼里，只有患者，没有男女之分！当时情况危急，若不实施剖腹产术，阿曜父女难保！”
华曦帝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瞪着阮霏霏：
“你——你的夫郎被人看了身子，你真就心无芥蒂？！”
在这个时代，男人的身子被别的女人看了，作为妻主，相当于头上顶着青青草原。
普通女人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哪怕放弃夫郎和孩子，也绝不会同意这么做。
但是作为华曜的母亲，若有一线生机，她也会去救，只是——
为了保住儿子的清誉，她会杀了那个施救者，大不了厚赏其家人，厚葬她本人，以示恩典。
阮霏霏连连摇头：
“儿臣绝不介意！这是为了救阿曜的命，也是儿臣求着白云施救的！”
华曦帝怒道：
“可是曜儿会介意！”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白云，此女不能留了，否则曜儿知道了实情后，该如何自处？
阮霏霏万分焦急，忙道：
“母皇！您的小皇孙是早产，身子骨比足月儿羸弱了许多，后续调养至关重要，离不得白云的照料！”
想到刚出生的小皇孙，华曦帝硬生生将“拖出去斩了”的命令压了回去。
“既如此……朕，暂且留你一命！好好照料皇孙，若有半分差池，数罪并罚！”
白云早就吓呆了。
难怪说伴君如伴虎。
前一刻，华曦帝对她还赞赏有加，怎么突然间就变了脸？
那浓浓的杀气不掺假，白云还以为自己小命难保了。
阮霏霏掐了傻站着的白云一下。
白云吃痛，总算反应过来，连忙跪下磕头：
“是是是！陛下，微臣定当尽心竭力照顾好小皇孙！”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白云都快哭出来了。
看来，这皇宫的差不好当，什么正五品，皇帝一句话，她就得脑袋搬家。
等过段时间，她还是想办法辞官，去民间开个医馆吧。
阮霏霏松了口气，趁机进言：
“母皇，儿臣觉得，剖腹产虽听起来骇人，但确是解救难产男子的良方！”
“若能在全国推广，不知能救回多少产夫和孩子，挽救多少家庭，使我昭凰国人口繁盛！”
“医者母父心，在救命面前，那些虚礼……或许可以暂且搁置？”
华曦帝重重哼了一声，没有立刻回答，但紧绷的神色终究是缓和了一丝。
她挥了挥手：
“此事容后再议！白云，你且退下，好好当你的差！还有，皇儿剖腹取子之事不得外传！”
“是！微臣告退！”白云如蒙大赦，赶紧溜出了乾元殿。
一出殿门，白云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吓死人了！这地方救人都能救出杀身之祸……”
殿内，华曦帝问：
“阮霏霏，你老实告诉朕，这个白云与你那白老太师母可有关系？”
阮霏霏心思电转。
看来华曦帝杀白云之心未消啊。
她要是回答没关系，会不会等她女儿身子骨好转了，华曦帝会秘密处死白云？
想到此，她赶紧答道：
“回母皇，白云确实是白老太留在凡间的后人，儿臣在雪山被困，也是白云所救。”
华曦帝沉吟不语。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个白云不能动。
她又吩咐苏嬷嬷：
“去，再赏两个貌美的宫男给白院判压惊！”
华曦帝自己不纳后宫，但是她特别喜欢给朝中重臣赏赐美男，连阮府也有墨笙和茶语。
一则彰显恩典，二则也是为了监视。
白云虽然只有五品，但她要照料小皇孙，所做之事至关重要，不能有半分差池。
苏嬷嬷猜到华曦帝还有话想与阮霏霏单独说，于是一摆手，把宫人都带了出去。
华曦帝沉吟片刻，说道：
“霏儿，你用十年寿命换来的仙丹，确实非同寻常，朕只觉身子前所未有的舒服，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只是不知，这仙丹的药力可以持续多久？”
阮霏霏眼神微动，她知道，华曦帝是在问她，她还能活多久。
“母皇放心，仙丹药力非凡，帮您解了梅碧莲下的毒，您的身体如今与正常人无异，自然可以长命百岁！”
华曦帝摇头：
“你不必说好听的哄朕！朕中毒这么多年，早已毁了根基，如今是靠着仙丹之力续命，又岂会长久？”
“朕只想听句实话，朕还有多少日子？这江山总要早作安排。”
阮霏霏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母皇，这枚十转还魂丹是儿臣用十年寿命换来的，可保母皇十年寿命无虞。”
华曦帝一喜。
这个时间倒是远超她的预期。
“十年啊……足够了！”
到时小皇孙也十岁了，虽然还未成年，但只要她好好教导，再有阮霏霏辅佐，坐稳这个江山应该无忧了。